“你是個記憶休假者。”
“嗯? ”
“記憶休假的費用不是普通人能支付得起的,你原來肯定是個很有社會地位的人。出於某種原因,通常是因為工作壓力過大或者婚姻糾紛,你決定給自己放個為期一個月的長假。他們暫時封鎖了你的記憶,以便讓你的心智得到休息。當然你的人格不會在此過程中受損。”男子試圖去拍拍他的肩,他不動聲色地躲開了。鎮靜劑的效果正在消退,他感到胃裏很惡心,“他們? ”
“Lethe 公司。全國唯一承辦記憶休假業務的公司,您大可放心,他們在選擇性記憶調整手術上從來沒出過事故。”
“最好是這樣。”他嘀咕。Lethe,聽著有些耳熟,隨即他想起這是希臘神話中遺忘女神的名字,不由一樂:好個會附庸風雅的公司。
“從現在開始您自由了。在以後的一個月裏您可以幹所有以前出於缺少時間或其他原因不能幹的事,忘掉所有煩惱。”男子伸開雙臂做了個熱情洋溢的手勢。
自由———好吧。他雙臂抱在胸前低頭看著地麵,居然會有人認為暫時性的失憶會給我帶來自由感,以前的那個“我”的想法真是不可理喻。一個月,三十天,等天亮後我便可以在海邊租個躺椅看日出日落,讓喝空的啤酒罐堆積起來埋過我的頭頂。
“帶我去找個ATM 機。”他說。
“當然可以。”男子喜形於色,“允許我向您介紹一下本地的特色旅遊項目嗎? ”他徑直往前走,心裏思量著自己以前的身份,以前的“自我”會給他留出多少錢來應付這一個月的開支?
透過ATM 機的單向透視玻璃幕牆,他可以看到那個男子筆直地站在一段距離外,同時又表現出一種關切的神態。他就是幹這行的,專門接應剛從麻醉狀態中蘇醒的記憶休假者。等我離開時他會得到一筆小費,他想,從櫃員機裏抽出聯通卡塞回錢包,拉開門走了出去。
“通常像我們這種人,一開始他們會想得到什麼? ”他問。
“一麵鏡子。”
他笑出聲來,直搖頭。過了一會兒他說:“拿來給我,我還真想看看自己的臉。”
在街燈昏暗的光線下,他看見一張中年男人的臉,大約三十到四十五歲之間。普普通通,但沒有不雅的皺紋與眼袋,鼻子線條挺直,有個流行的羅馬式突起。我還真的是個有錢人,他伸出食指摸摸鼻側,好的整容術沒使那兒的皮膚緊繃。我是個整過容的男人,這個念頭使他感到有些可笑,遞回鏡子,“然後呢,他們一般想去哪兒? ”
“忘憂島。本地最著名的一家夜總會。”那男子加上一句,“本地是全國唯一賭博合法的地區。”
“那我們就去那兒。”他說。
“很好的決定,現在是下半夜剛開始,有個特殊的表演我們也許還趕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