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5日,雖然北風呼晡,濃雲密布,額濟勒河仍然沒有完全封凍。
土爾扈特汗國的宮殿的塔樓上響起了不息的鍾聲······
汗王吻別了自己出生和生活過的宮殿,吻別了祖先生活了百餘年的土地。
這座宮殿曾盛滿過我們童年的歡聲笑語,青年時代的幸福,也盛滿了他麵對俄國女皇的壓力和東歸大業之間所產生的痛苦和苦惱。
宿衛軍把一桶桶牛油、羊油塗抹在宮殿那木製的板壁上,汗王從隨從手裏接過火把,親手點燃了這三代人用心血建立起來的土爾扈特汗國宮殿。
它已經在這裏矗立了幾百年了,百年基業如今要經自己的手去焚毀,他的心情不能不沉重。
這輝煌而華美的宮殿雖然比不上先祖成吉思汗的金帳斡耳朵,沒有那樣豪華輝煌,卻象征著土爾扈特汗國人民的曆史,是毀滅還是創造?是毀滅也是創造。毀滅舊的,創造新的。渥巴錫汗王為了使土爾扈特汗國人民不再屈辱地生存,為了不再受奴役之苦。
汗王是代表二十萬土爾扈特汗國臣民在宣誓,他代表二十萬土爾扈特汗國人民把這宮殿變成了熊熊火炬。
一片火海。
又一片火海。
宮殿火焰衝騰雲霄,無疑是一個信號,幾乎是在同一時刻,伏爾加河南岸,土爾扈特汗國的土地上,處處火光四起,數萬座氈帳被點燃了,喇嘛廟也燃起了熊熊烈火。這烈火映紅了土爾扈特汗國的土地,映紅了夜空,也照亮了二十萬土爾扈特人民的心。
“東歸祖邦!”口號聲響遏行雲。
[火海。
一片火海。
當然那是沒有牛油、羊油燃燒的火海,那是沒有火把的火。那僅僅是母親心中燃燒的火。
已經逃過無數次了,每逃一次都不出百裏,每逃一次都會被皮匠或者他的回紇族兄弟抓回來。每一次都少不了按族規進行一頓訓誡,那是用刑具進行的訓誡,每次都被打得皮開肉綻,然後是鎖上腳鐐,一直到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為止。
那個皮匠,那個要自己稱他為“大”的人似乎是很愛母親的。每次是他求族裏的人去幫著抓人,又是他再去求他們放人。要找這麼一個如花似玉的漢家女不容易,要有個虎頭虎腦的兒子更不容易,因此他不能容忍背叛。他要用暴力來征服,如同馭馬手征服一匹烈馬。
盡管對母親愛得近乎不近人情,近乎於殘酷。他是抱著母親被打得血淋淋的身子求她不要再跑的。那是一種商品占有的強烈欲望,怕失去,怕破碎······
母親一個字也不吐,咬緊牙關,別轉了頭。
換來的是新的毒打和新的哀求。
沒有辦法征服母親,皮匠隻好看管住他,像看管人質一樣看管母親的心尖子。
傷一養好,母親又在思謀著逃跑。
回紇民族的“團結”使她深感震驚,不管她跑到哪兒,躲在哪兒,隻要不出回紇聚居的地區,便會有人堵截她,皮匠總能追上她。
逃跑並不總是沒有收獲,她知道了紅軍的去向,馬家軍並沒有把紅軍殺絕,紅軍到了陝北,紅軍還在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