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驅靈之術?”
不知何時,那醫女裏多了一個白發蒼蒼的年老婦人,手拄木拐,身形矮瘦,衣襟上繡著七瓣赤蓮紋,目露精光,仿佛鑒寶之人正端詳著一顆尚未開采的原石,灼灼盯著顧雨菡。
品階低的醫女不明所以,那中年醫女卻倒吸一口冷氣,嫉妒之色隻如蜿蜒醜陋的藤蔓爬上她扭曲的唇眼:“師伯,就憑她,怎麼可能!”她雖難以相信,可是高鳳嬌識人從未出錯,如此一問,便是八九不離十了。看向顧雨菡的目光隻如毒蛇,恨不得將她那吹彈可破的肌膚咬幾個窟窿。
人生而有靈,謂之為氣,靈氣濃厚之人,有肉眼不可見之氣環繞周身,人乃動物亦有本能,身體感知便可知悉對手強大與否,所謂不怒自威,便是這種道理。
顧雨菡何等靈敏之人,也不理會那中年醫女,隻警覺看著那個老人並不答話。
小綠顯然也受了影響,怯怯搭話:“小姐,這是剛剛趕過來的醫館館主高尚嬌高大人。”
民間醫聖高尚嬌。
天尊殿醫女等級有八,繡於白襦裙以作品階區分。醫館乃是當年蓮衣尊主指導大弟子玄乾親手設立,因涉及骨骼脈絡,需傑出者方能勝任,因此醫女考核極為嚴格,許多醫女升至五瓣便麵臨瓶頸,六瓣者少之又少,更不用說這七瓣赤蓮的醫女。自古六階及以上醫女皆作為禦醫服務朝堂,誰知這高尚嬌不喜皇宮憋悶,任新帝再三挽留,毅然到民間醫館坐鎮,若有疑難雜症便會奔走四處,新帝竟也無法,由她去了。
難怪,她一語中的。
驅靈之術……麼?
顏語菡眉心突突跳個不停,卻眯起眼微微歪頭,仿佛不懂高尚嬌在說什麼。
“你好生無禮,師公問你話你竟不答。”
醫女中終於有人沉不住氣,出口喝斥。高尚嬌一聲低喝:“住口,技不如人不承認也便罷了,還在這裏呈口舌之爭。”被這一通訓斥,那三等醫女委屈的直瞪眼。高尚嬌不再看,轉臉溫和而憐惜的看向顧雨菡,一臉了然:“你不願說也罷。”她並不理會那尷尬立著的師徒三人,略一沉吟,道:“你可願拜我為師?”
一語既出,何等驚人。
三個醫女同時驚聲叫出來:
“師公!”
“師公!”
“師伯!”
高尚嬌鮮少收徒,迄今為止隻有三個弟子,三人皆被新帝作為禦醫選中,如今正侍奉朝堂,醫館多少醫女擠破頭都想拜到高尚嬌門下,因為一旦被其收為徒弟,便是前途坦蕩,自此便可高枕無憂。
今日,竟要收這個隻有一麵之緣的嬌氣小姐為徒,怎不叫她們吃驚。
更吃驚的尚在後麵,因為顧雨菡紅唇微啟,不帶一絲猶豫的拒絕了:“大人抬愛,語菡誌不在此。”
拒—絕—了?
這種天降橫福,人人求之不得的大好機會竟被她輕易拒絕了,而且拒絕理由還是如此敷衍!
那師徒三人雙眼一翻,隻差氣暈過去。
顧雨菡麵露疲憊之色,便要告辭。
高尚嬌牢牢盯著她瞧了瞧,方笑道:“罷了,不急在這一時,兩日後自會再見。”
顧雨菡依舊是一副千年寒冰都吹不化的表情,並未再說,戴上風帽領著小綠徑自回府。
剛出府門,小綠拍著胸口怪叫:“好險好險,奴婢的心總算是落回肚裏了。不過王府到底是王府,真真是華麗高貴。咱們府裏一比,那就是天上地下,小姐你可注意到地上鋪的地衣沒有,奴婢看著似是棉紗做的經緯線,彩色毛線栽絨,合著金線織成的四合如意天華錦紋。遠遠望著都覺鍍了金一般,奴婢生怕鞋子髒都不敢踏上去。倒是小姐看都不看就一腳踩了上去。”邊說著替她打起轎簾。
顧雨菡正彎腰進轎,聞言看她一眼:“我倒沒瞧出你有這般小心翼翼。”
小綠驕傲的一仰頭:“那些醫女們和府裏的丫鬟狗眼看人低,奴婢怎能給小姐丟臉。”
抬轎的轎夫與她二人頗是相熟,聞言哈哈一笑:“小綠演的不錯。”
四人齊聲一喝:“轎——起”
小綠一瞪眼:“笑什麼笑,就你們那個膽子,別說和王爺對視,就是被他看一眼直接就趴下了。哪裏還能和小姐一樣據理力爭。小姐,奴婢遠遠看著,好生替你揪心。”並不等顧語菡說話,她又道:“二小姐天天和咱們過不去,你還要冒險幫她遂心願。日後她若嫁好了,指不定怎麼欺負咱們呢,這次選秀,隻有兩個名額,肯定是大小姐和二小姐,小姐你又是何苦。”
過了許久,那轎中才傳來顧雨菡清冷的聲音:“一切都是為了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