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夫人在身後突然開口:“你若走了,我顧府當如何?”
顧語菡手中寒光一閃,冰冷鋒利的劍刃已抵到顧夫人雪白的頸子。
顧夫人駭然失色,一動都不敢動一下:“你……你膽敢……”
顧語菡冷冷一笑:“縱容惡行,草菅人命,我怎不敢。”說著揮袖一劍。
顧夫人雙目緊閉,驚叫出聲。
利刃無聲滑過發絲,大片秀發無聲墜地。
顧語菡已提劍一步一步走向府門。
顧夫人摸著被砍斷的雲髻,瑟瑟發著抖癱倒在地。
“此為報答你牢中善意,你我兩清。”
顧語菡已經沙啞的嗓音夾雜著風聲響起:“夫人已經殺我一次,七年的養育之恩我已還清,從此以後顧府與我再無瓜葛。我會隱去真容,埋名於世,夫人大可對外宣稱語菡抱病而死。”
顧夫人隻怕她因是罪臣之女,招搖過市給顧府帶來災禍,又被她一嚇,哪裏還敢有異議。可她依舊認為顧府此難皆源於她,她緊緊抓著地上那團發絲:“找回蘭兒和梅爾。”隨即狠狠咬齒:“這是你欠你爹爹的。”
顧語菡聞言亦而笑,肩頭的小綠奄奄一息,腹中劇痛隻如刀割,她幾曾何時認為的溫馨家人,人性本善,皆在這一夜離她而去,夢醒時刻,隻有冰冷無盡頭的黑暗和親人間的利用背叛,不由笑出聲來:“不用你說,我也會找到他們。”
小綠尚還清醒,顯然也聽到顧夫人所言,她身體靠在顧語菡肩頭戰栗不停,顧語菡安慰似得拍拍她垂著的手臂。
以彼之道,還彼之身。
“菡兒……”
顧中天不知何時醒了,這個堅毅的中年男子,竟在顧夫人懷中哭的猶如孩童,他極力壓抑,終似洪水絕提:“不要怪為父。”
顧語菡並不回頭,隻立在那裏,目光看向虛無的夜色:“家人與外人,大人隻是選了家人而已。”不再說話,隻背著小綠咬牙前行。
顧中天聽到她稱呼自己“大人”身子便是一震,他終於意識到記憶裏那個體貼如解語花一般的女兒,那個為顧府安慰敢扛起一切的女兒,明明不是親女卻勝似親女,這樣曾經溫暖如陽光的孩子,再也回不來了。
他一時不知自己用何種情緒喊出來,隻是期望起碼用一種方式可以幫到她:“令尊,蕪風岩,你的閨名我卻不知。”他一臉愧疚之色。
顧語菡腳步一頓,並不說話,緩緩轉過影壁,再也不見那一抹紅影。
隱隱隻聞顧中天嗚咽之聲斷斷續續的響起:“顧府一劫,誰都不怨,隻怨我,都怨我啊……”
小綠伏在顧語菡肩頭已泣不成聲,一口銀牙隻欲咬碎:“小姐,奴婢不信,老天會這麼不公平,小姐處處為他人著想,被冤枉被害的身受重傷,無家可歸。那處心積慮害人的人,卻活的逍遙自在,奴婢好恨!”話剛說完,一口血咳了顧語菡整個肩頭。
她艱難的抬手拍拍小綠手臂:“你重傷在身,不亦動怒。”側頭卻見小綠氣得臉上青筋暴起,咬著的牙咯咯直響死死不肯鬆口,她才冷道:“你放心,今日顧語蘭欠我們的,他日我定一並討回來。”
小綠聞言才似是放了心,牙齒一鬆,再無氣力,軟軟伏在了顧語菡肩頭。
“咳咳”
白澤肉團突然出現在府門口,別扭的仰頭看天:“老子可不是特意回來,隻是閑逛的時候看到了你說的府邸,然後迷了路又回到了這裏。”
顧語菡身體已到極限,連道謝的力氣都已沒有,隻輕輕點頭。
白澤肉團看她一眼,難得的也沒計較,背著兩隻小手走在前麵:“跟我來。”
一步,兩步……
每一步都似走在刀尖上,這樣痛,可她知道她不能停不能暈,雙腿仿佛沒了知覺,隻機械的重複著同樣的動作,雙眼早已模糊,牙齒已經咬的鮮血滿口,唯有前麵那個小小的光屁股嬰兒,明燈一般的指引前方。
就這樣走著,仿佛走了幾百年,幾千年。
終於到了一個府門前,那高高懸掛的匾額之上,以高字為首……
白澤肉團驚喜的在前麵叫道:“到了。”
卻聞身後“撲通”一聲,回頭,主仆二人皆昏迷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