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是說誰？”
她一臉焦急：“還有誰，張大丫！”
“徒兒讓她等在一號房裏……”她還未說完，元香就風一般跑開了，留下一臉驚詫的醫女。
元香急切的跑到一號房，因太過激動推門而入時竟一個踉蹌。
一個纖細身影正臨窗背身而立，聽見來人，緩緩轉過身來。
分明還是一樣的著裝，一樣的臉，眼前人的氣質卻與方才儼然不同，氣質沉靜而馥鬱芳華，恍若濁淤泥不染的出水芙蓉。
元香一刹呆愣在地，竟然忘了來此的目的。
窗前立著的少女一雙翦眸如黑潭，饒有興趣的看著她。
元香陡然感覺到一股無形壓力，額上冒汗，恭敬施禮：“元香見過師叔。”之前還萬分嫌棄質疑，此番叫出來，竟再無一分違和。細想之下恍然大悟：“難道師叔是易容示人？”不用人答，她已知道了答案，想起之前種種怠慢，又感歎其將易容之術竟研習的如此逼真，突又想到隻以為是測試別人，殊不知自己反倒成了被測試的人，一時百感交集，驚得汗濕連襟，愧然道：“元香有眼不識泰山，還望師叔不要怪罪。”
少女聲音平緩無波：“敢問大人，婢子是否有資格進館？”
元香苦笑連連，竟不敢看她，想起那份答卷，禁不住讚歎：“師叔之文鞭辟入裏，條理清晰，且那病例是元香自古書上找到，師叔分析病情竟也頭頭是道，有法可循。徒侄實在佩服。”
此等天資直接晉升四品也不覺誇張，又何苦從一品熬起。
那少女卻波瀾不驚的點點頭：“看來是可以了。”她又道：“想來師父已經和你囑托清楚。”
元香忙道：“是，師公吩咐了，師叔需從一品醫女做起，待師叔升至二品，便拜入……徒侄門下。”她不由小心覷少女臉色，隻怕她覺得委屈。
少女卻點點頭：“如此甚好。”淡淡看她一眼：“以後便有勞了。”
極淡的一瞥，元香竟覺心頭甚暖，做事愈加殷勤：“師叔請跟我來，天字號乃是大興最高的醫館，一共七層，五品的醫女優待最好，一人一雅間，住在六樓，四品醫女如徒侄亦是一人一間，隻是樸素了些住在五樓。徒侄的房間乃是第五十八號房，師叔無事可來尋我。後院是醫女們吃飯用的用膳堂，四五等醫女的夥食卻是小廚房專門做的，師叔若是嫌夥食不好，可以來找徒侄。”想了想，又改口：“徒侄口誤，應該我去尋師叔才是。這三品醫女住四樓，兩人一間，二品住三樓，四人一間。一品醫女住二樓，八人一間。”覷少女神色並無不妥，又道：“如此安排是為了防止高品階醫女太過勞累，歇息時不被打擾，整個醫館自上而下有隨意驅動的木梯，免了四五品階醫女的登高之苦。二來是為了夜裏是臨時就醫的病患。方便一二品醫女輪值，七樓是館主休息的房間，也有供四五品階醫女商討病例的地方。”
她引著顧語菡往一號房反方向走，到了中間的房間，上有牌匾曰“中堂”，迎麵是紫檀木四角方桌，上麵鮮果供奉，煙霧繚繞，牆上掛著一副彩繪畫像，那像中女子身穿紅色華服端坐蓮花座上，眉目溫婉沉靜。在她之後立著一匹雪色神獸，似是白馬，額上卻有金色銳利長角，兩側展開雪白羽翼。
元香笑道：“師叔對著蓮衣尊主的畫像宣誓之後，便是我天尊殿的人了。”
立誓？
顧語菡微微挑眉。
元香解釋道：“蓮衣尊主曾立下門規，天尊殿門下不可指染朝堂，否則不但會被毀掉雙手逐出天尊殿，死後還要墜入阿鼻地獄不得超生，受萬鬼噬咬的折磨。”隨即又解釋：“不指染，意思便是不插手朝堂紛爭，隻聽從天尊殿吩咐，還有一條，天尊殿女子居多，因此不許和朝堂之人聯姻。”說完，她不由看向顧語菡。
顧語菡點點頭，跪到供桌下的蒲團上，指天起誓：“尊主上天有靈，弟子芙風岩之女在此立誓，終生不指染朝堂，否則願被毀掉雙手逐出天尊殿，死後墜入阿鼻地獄不得超生，受萬鬼噬咬之痛。”
元香未想她這樣幹脆，不由擦汗：“師叔竟都不考慮一下。”但凡尚有一條後路的女子都不會進入天尊殿，因為一旦進入，世代不許和朝堂官員聯姻，能嫁的，最風光也就是個富商而已。因此即便知道自己沒有後路通過入館考核進得了這個房間，有猶豫的，有要求給些時日考慮的，也有打退堂鼓的，這樣幹脆的，卻是少見。
顧語菡眼眸又是一挑。
元香知道再說無用，窗外卻傳來女子痛苦哼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