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疾行。
車內一盞馬提燈,映著車內男子執卷而讀的側影,車廂上幾重影幢疊影。
忽有一截皓白小臂抵到男子頸上,語氣涼涼的寒如今晚的夜色:“別動。”
車窗外有風襲來,卷起書卷嘩嘩作響,亦有濃重的血腥味。
燈光裏,男子一身素白常服,眉眼平靜,不見慌亂。隻將手中的書極為珍視的翻了一頁,笑意暖似熏風:“姑娘受傷了。”
倒是鎮定。
方才趁人未注意藏在車底,待盤查過了才溜進車內,這樣貿然出現,這男子竟絲毫不見驚訝。
洛風這才挑眉借著燈光看他,撞見此人容貌竟不由怔住,他乃是狐妖,狐者,擅媚擅惑,皆生的一副好於世人好相貌,他修行不及千年就已奪得狐王寶座,除了自身本事,還有他一副讓他極為自得的容貌。眼前這人……說他容貌極好都覺辱了他,那超脫凡世之態,仙人之姿,竟讓洛風生了幾分警惕……?
天下竟有這等容貌之人。
正好顧語菡這丫頭的身子受傷,他若借機附到此人身上,不是更好?
洛風眉眼不由染了幾分笑意。那笑映著燈光,隻似春日豔陽,映的四下裏皆是一片氤氳。
“閣下好相貌。”
顏相顏子軒聞言唇邊彎起淺淡弧度:“多謝姑娘誇讚。”
洛風微一歪頭,她青絲散落,鳳眸裏點點迷蒙微光,素手略揚,撩起半幅寬袖,那如凝脂一般的一對皓臂便這樣攀上他肩頭。
顏子軒手中的書並未放下,深邃的眼眸沒有一絲波瀾,隻是唇角夾雜了幾分戲謔,便那樣淡淡瞧著她。
她眼眸微垂,如翼長睫在眼底投下一片陰翳,她輕咬紅唇,分外嬌嗔:“這樣瞧著人家,人家好生害羞。”說著低頭緩緩靠向他肩窩,他亦垂眸瞧她,車內燭光柔和,將他冷峻的輪廓映的一片暖色,她一手忍不住去撫他臉頰,一手無聲繞到他背心,低低笑道:“這副身子讓與我可好?”
洛風再也不竭力壓製顧語菡,借力直直衝向顏子軒。
然而在指尖觸及他衣料刹那,似有渾厚力道重重充斥而來,帶著他頗顧忌的恐怖氣息,猝不及防,竟被那股力量彈了回來。
馬車依然在路上疾行,腦後卻是寒風如劍,洛風不再管顏子軒,回身迎擊,襲擊她的是一個黑衣男子,手持短刀,刀刀直擊死穴。
顏子軒目光落在書頁之上,頭也未抬:“莫傷了她性命。”
幾招下來,竟未將他拿下,洛風麵露訝色,然而他時辰已到,突然唇邊掠起一個古怪的笑意,在黑衣人短刃襲身之前,踉蹌跌落到了車廂內。
顧語菡醒來,麵對的便是這樣的爛攤子。
直直被人從背後毫不憐香惜玉的按在地上,雙臂擰到背後,動彈不得。
胸口淋漓鮮血染紅大片寬袖。劇痛傳來,她不由哼一聲,黑衣人卻恍若未聞,將她雙手拿麻繩一捆,又點了穴。毫不留情的往顏相腿邊一扔。
黑衣人一言未發,鑽出去繼續趕車。
竟是死寂一般的安靜。
洛風俯身期間的所作所為顧語菡並無記憶,她狼狽被綁住雙手動也動不得,隻見男子素白常服平鋪似雪,依稀清淡的芝蘭香。她看不清男子樣貌,卻也知情況不容樂觀,恨不得把洛風從手串裏揪出來千刀萬剮才算解氣。
然而胸口劇痛難忍,雖未傷到要害,身上的傷口並未處理,時間長了便覺乏力發昏。
索性很快馬車便停了。
有人撫掌笑嘻嘻掀了車上軟簾:“哎呀,讓我瞧瞧是誰這麼大膽量敢勾引咱們顏相。”
顧語菡聞言幾乎吐出一口血來。
勾引?
顏相?
這洛風還好男風不成!
探進半個身子的人身形頗是圓潤,圓臉光滑隻如湯圓,唯見一雙小眼提溜直轉,倒和棠媛醫女有幾分相像。他一雙小眼瞅了瞅顧語菡,輕輕鬆鬆就將她從車裏拎了出來。
相府門前燈籠高掛,有微弱光暈映到顧語菡麵上,他看罷不由“咦”一聲,抬臉看一眼下車來的顏子軒,笑嘻嘻調侃:“此女絕色,比之顧二小姐如何?”
顧語蘭!
顧語菡頭昏眼花,唯聽了這三個字,身子不由緊繃。
顏子軒目光淡淡一掃,聲音難辨情緒:“先帶下去止血。”
那小眼男子似是未覺,將顧語菡往身後一扔,見顏子軒緩步進府,回身扭著屁股就追了上去,捏著嗓子:“顏郎,天天有女子投懷送抱,人家好生羨慕。”
這一聲生生嚇掉了在場之人一地雞皮疙瘩。
立在後麵的黑衣人本能接住包袱一樣被扔來扔去的顧語菡,聞言雙手竟是一抖,幾乎咬牙切齒的怪叫一聲:“湯圓!”
顏子軒臉色卻是如常,睨了湯圓,笑道:“別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