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聖宴前一天,沈涼依坐在公主府的藏書樓最頂層,眺望著北國京都動亂之下的繁花似錦,心中若有所思。
今年,她莫名的有些討厭朝聖了。
或許,是呆在這裏太久。
“怎麼,想誰呢?”皇甫邢從她身後遠遠走來,吊兒郎當的扇著折扇,臉上風流不羈的笑容越發耐人尋味,意味深長的語氣帶著絲絲深意。
他已經陷入了一個名為九公主的夢魘,無法自拔。
每一天,入夢時,都是一片血色的殷紅,夢到他的部下在敵人手中死不瞑目,他滿身狼狽奮力殺出一條血路,滿心擔憂嬌生慣養的姑娘……
卻被她唇角的嬌笑與擁抱刺痛了雙眼。
心口的傷還在隱隱作痛。
此生,難以愈合。
皇甫邢似笑非笑的靠在沈涼依身旁的紅漆圓柱上,合上折扇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扇尖鋒利的玄鐵劍矢若有似無的劃過如脂如玉的脖頸,眼中閃過一道痛色。
沈涼依若無其事抬起頭,斜斜倚在圓柱上,嬌若無骨、慵慵懶懶,她紅唇挑起一抹明豔的笑容,像是未有絲毫察覺。
且負君望,且負君心。
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說好的謀算天下,她正打算做個縮頭烏龜臨陣脫逃;說好的互為盟友,她卻“通敵賣國”閃爍其詞不願坦誠。
三分鍾熱度。
容易激情澎湃,也容易冷卻成冰。
卻不想,這一次縱容她如此任性妄為的對象,竟是抱負遠大,鴻鵠壯誌的天下名士皇甫大人。
沈涼依顫了顫眉睫,望著京都的盡頭,笑容不變。
皇甫邢則是不動聲色的收回折扇,低眸悄然打量著她今日的言行裝扮,眸色微微一暗,笑意帶著幾分苦澀幾分迷惘與無奈。
私通敵國太子,他竟還覺得她乖巧可愛?
真是無藥可救!
明明早已有雙十芳齡,但是她似乎能夠容顏永駐,還是豆蔻年華的模樣,皮膚白皙如雪,水靈似晶。
朝雲近香髻更是在純真之中平添了幾分嫵媚動人,她僅僅著了一件銀絲藤蔓滾邊水藍色襦裙,上麵印繡著幾朵銀色的鳶尾花,貴而清雅。
美麗的女子,均已嫁作人婦。
這世道,其他姑娘二十多歲都已為人母,為夫家開枝散葉。
她們或是掙紮在貧窮的泥潭,或是深陷於後宅的沼澤。
唯有她不同,高貴如九公主卻獨自一人,毫不顧忌蜚短流長,一心撲在朝堂、戰局、天下、算計之上,做著男子漢該做的事情。
莫非是她真不覺得有何不妥,還是腐敗的皇室獨有她一人清醒?
皇甫邢眸底有些疑惑,情不自禁便想問出口。
“他們說,你囂張跋扈無人敢娶,你輕浮隨意不守貞節,你大逆不道擁兵自重。”皇甫邢幽幽說道,緊緊盯著沈涼依的神色,“你覺得如何?”
這些話,才真是大逆不道!
奸佞士,亡國臣。
沈涼依心中嗤笑,暗暗腹誹:那是他們羨慕嫉妒恨!
囂張跋扈北筱依是神童出身足智多謀的九公主,她有先天資本;無人敢娶是因為她落了所有上門求親的王孫貴族一張臉麵,她樂意;她手有金龍令、鳶尾令及附屬勢力,前有虎符大臣皇甫邢,後有南琛詺「暗閣」,擁兵自重?那是天經地義!
至於輕佻不貞,嗯……她不敢。
自然,也不想。
除了熊孩子式的友好抱抱,那簡直純潔的不能再純潔了……
沈涼依有意調侃,眼中帶著幾分戲謔,輕聲歎息道:“本宮送你一曲,作為不恰當的解答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