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開後才發現很嚴重嗎?”
“嗯……”
“我不知道。”夫人把玩著端在手上、盛有葡萄酒的酒杯,不久,擠出笑容,說:“我和你一樣。”
“什麼!”
“我也沒有子宮呢!五年前,也是因為子宮腫瘤而摘除。”
“真的嗎?”
“要我讓你看傷口疤痕嗎?”
“不必了……”
“也沒有什麼可羞恥的,反正彼此同病相拎。”夫人站起身,解開長裙的腰扣。“我從未讓任何人見過哩!”
大概很注重身材保養吧!夫人絲毫沒有中年女人的臃腫,雙腿線條很美。
在薄薄的褲襪下,可見到小花圖案的內褲。
中山夫人毫不猶豫的掀起套頭衫,用另一雙手褪下內褲,立刻,很難想像是年過四十的白留肌膚呈現於冬子眼前。
“你看!”按住內褲的手邊有一道橫的疤痕。略有脂肪的白留肌膚上,隻有該處稍呈淡紅。“見到了吧?最初大約有十五公分長,現在隻剩下十三.五公分了。”
“覺得奇怪嗎?其實隨著年齡增加,會稍微縮小的。”雖然讓冬子看自己小腹的疤痕,夫人的態度還是很開朗。“現在你明白了吧!”
“嗯……”
“除了外子,你是第一個見到之人呢!”
“對不起。”
“沒什麼好道歉的。”夫人轉身,背向冬子,穿上放在椅子上的長裙。“因此,我們幹一杯。”
這就是所謂的同病相憐嗎?冬子依言和對方碰杯。
“你的傷口也是橫向?”
“是的。”
“大約幾公分?”
“一樣大小。”
“是嗎?我想也差不多。”夫人額首。“醫師說我有瘢痕性擴散體質,手術後還重新縫合過哩!所以,看起來有點髒,對不?”
“不。沒有這回事。”
“你的疤痕也讓我看看吧!”
“我……”
“像你這樣的皮膚,應該愈合得很漂亮的。”
“不行!”冬子搖頭。
中山夫人微笑。“算了,今天放過你。”然後,她瞄了冬子一眼。
“你不知道吧?”
“是的,完全不知道。”
“已經是五年前的事了,再說也並非值得焰耀之事,但,這樣一來,我倆是同病姊妹了。”
“無論如何,我們的感情應該更親密才對。”夫人說著,一日喝光杯中的酒。
冬子重新打量著夫人。斜坐在椅子上的那種姿勢,怎麼看都是滿足現狀的中年貴夫人,很難想像她小腹也有摘除子宮後留下的疤痕。
“對了,手術後有什麼不一樣嗎?”冬子問。
“沒有,而且身體健康了,生理現象也沒有,反而感到舒爽多了。你呢?”
“一樣……”沒有生理期,冬子雖也覺得清爽,卻總有一抹淡淡的寂寞縈繞不去。
“不管有無子宮,皆不會影響人類繼續生存,沒什麼好在乎的。”
醫師也是這麼說。但,冬子卻無法看開。
“沒有了子宮,也不會影響生活的。”
“是嗎?”
“當然啦!又不是用子宮做愛,不是嗎?”
“可是,摘除子宮,也沒有了荷爾蒙……”
“真糟糕,連你也會這樣認為。子宮隻是用來保護、養育胎兒的袋子,不是製造荷爾蒙的地方。坦白說,摘除子宮對我毫無影響。”夫人充滿自信的挺挺胸脯,但,馬上接著說:“不過,男人就不行了。”
“我怎麼不行?”
“像我先生,知道我摘除子宮後,就認定我已不是女人了。他是那種老頑固型的人,不管我怎麼說明,仍舊認定子宮是女人的生命。”
中山夫人的丈夫是T大工學院的教授,今年應該五十歲了,頭發花白、戴跟鏡,身材很高,看起來誠實可靠。
“所以,講出來很羞,但……從那之後,我們之間幾乎完全沒性的生活。”
“但是,為什麼……”
“在那種時候,他說‘感覺很奇怪’。”
“奇怪?”
“好像是進入的瞬間覺得冷冰冰的。”
“怎麼可能!”
“我也認為絕對不可能,但,外子是這麼認為。”中山夫人說,又斟滿葡萄酒。“結果,他開始在外頭逢場作戲了。”
“真的?”
“我知道的。”突然,中山夫人的丹風眼中淚水奪眶而出了。
冬子一句話也沒有說,移開視線。
夫人拭去淚水,笑了。“對不起,我太可笑了。”
“不!”
“真傻,盡是講些沒趣的事。”
“可是,教授對你很溫柔的,不是嗎?”
“問題就在這兒。因為我已沒有子宮,他認為我是個可伶的女人,才因為同情而對我溫柔。”
“但,他出國時也都帶你同行吧?”
“那隻是做給人家看而已。因為,外國人都帶著太大參加宴會,對不?所以有我在身邊比較方便。”
“可是,他一定是愛你才會帶你同行的。”
“即使在國外時,他也不想跟我做愛哩!上了床,立刻就呼呼大睡。”
“也許是旅途勞頓吧!”
“在國內時也一樣,亦即,他自始就認定我已經不行,不是女人。”
“哪有這種事……”冬子想否定,但,這種事並非外人能夠置喙。
“他表麵上講得很好聽,說我動過手術,不能夠勉強做這種事,其實卻到外頭找女人。”
“教授真的這樣嗎?”
“我不會說謊的,再說,我也知道對象是誰。”
“你知道?”
“是研究室的助教,勝瀨川,不過也已經三十五歲了,整天穿一條牛仔褲,根本不是好女人!”
夫人很憎恨似的說著,冬子反而感到可笑,說:“教授可能隻是抱著逢場作戲的心理吧?”
“沒有這回事!參加學術會議時,他都帶那女人同行呢!我常常在想,那種女人有什麼好?難道隻是因為她有子宮?”
“怎麼可能?不會吧?”
“男人一向都很任性、自以為是的,總是借口自己老婆沒有子宮,已經算不上是女人,借此激起女人的同情心。”
“對方那女人連這種事也知道嗎?”
“外子告訴她的。.至少,女人聽了都會同情的,不是嗎?”
“若是真的,未免就太過分啦!”
“就是嘛!所以,我也可以紅杏出牆。”也許是醉了,今天的中山夫人講話很大膽,與平時在店裏或附近咖啡店見麵時完全不一樣。
好像因為手術疤痕都讓冬子看了,而完全放開自己。
“我要讓他知道,我也是完美的女人!”
夫人已經連臉頰都紅了,再喝下去很可能會爛醉,但是,她是在自己家喝酒,冬子沒理由勸止。
“目前我已有了欣賞的男人,但,介紹給你的話會被你搶定,所以不能介紹,但,應該是和貴誌差不多年紀吧!外型差不多。你呢?”
“我實在沒有那種勇氣。”
“但,即使動過手術,那種感覺也絲毫沒變吧?”
“醫師都說沒問題了,當然不可能會改變。”
“動過手術也沒有不一樣嗎?”
“那是當然了。雖說摘除子宮,也是肚子的事,和那個地方完全沒有關係的。手術後,你還沒有?”
“是的……”冬子慌忙低頭。
“做也沒問題的。”
“可是,我總感到害怕……”
“不可以這樣想的,最重要是有自信.相信絕對不會有問題。”
“你在手術後也相同……”
“我是完全沒有改變,但,外子卻自以為是的認定已經不行。”
在冬子來說,似是自己想得太多,可是夫人的情況則是過於放在心上,看樣子,因人而異也是性的複雜和不可思議之處。
“性行為實在很微妙呢!”
“那當然了。醫師隻會講道理,事實上精神方麵非常重要的,不過,若太拘泥於精神,明明不是冷感也會變成冷感。”
這點,冬子也非常了解。的確,相愛時,必須忘記一切的投入其中。但,對現在的冬子而言,或許已經太遲了也未可知,可能失敗的不安仍無法自她腦海中消失。
中山夫人站起來,走向洗手間,不久,回來了,手上拿著蘇格蘭威士忌。
“接下來換威士忌吧!”
“還要喝嗎?”
“談這些奇妙話題之間,我開始興奮了,不會那麼早讓你回家的。”
被夫人這樣先下手為強,冬子無法推拒了。
“我的秘密已經全部都說出,接下來換聽你的了。”
“我沒有什麼秘密。”
“騙人!像你這樣的女人,不可能沒有。”夫人拆開黑牌戚士忌的封口,在杯中放人冰塊,倒上威士忌。
“對了,你岡Q剛說過的男朋友之事,請告訴我到底是誰。”冬子想轉移話題。
“啊,那可不行,還未到公開的階段,最少還得再等一、兩個月。”夫人說著,調製滲水威土忌。“你別因為子宮被摘除說畏縮!既然已不擔心懷孕,更應該盡情享樂才是。對了,有什麼年輕又英俊的男朋友嗎?”
冬子邊苦笑的想起船津了。船津講過,不管有沒有子宮,他都喜歡冬子,但或許那隻是年輕的時候這樣,也許等年紀一大,想法又改變了。
“反正,現在不享樂是一大損失,等到變成像我這樣的老太婆,就沒有人要找你了。”
“你又說這種話……”
“真的呢!二十多歲,人又年輕漂亮,當然大受歡迎,但是到了三、四十歲,就算仍然漂亮,會不會受歡迎還是一回事!”
“這我很清楚的。”
“所以,你正是女人最巔峰的年紀。”
“能否問一些其他事?”冬子想起船律的話。
“請說。隻要我知道的話……”
“關於子宮的手術,隻摘除腫瘤,卻連子宮也一並摘除,不會太過份了嗎?”
“可是、我也是因腫瘤而摘除子宮的。”
“有人說,二十多歲的未婚女性,即使情況相當嚴重,醫師也不應該摘除子宮的。”
“是這樣沒錯……”夫人交抱雙臂,沉吟著。“可是如果腫瘤嚴重,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我也這樣覺得。”
“年輕女性還要結婚、生育,自然是應該極力保留。”
“不過,身為醫師,總不會把可以不必摘除的子宮也故意摘除吧?”
“是呀!”
看來船津的話是太多心了,不應該懷疑這種事。
“既然已經摘除,事到如今也沒必要為此苦惱了,不是嗎?”夫人說。
冬子忽然心情開朗多了,喝了一口威士忌,卻岔了氣,不停劇咳。
“不要緊嗎?”夫人馬上替她倒了一杯開水。
但,冬子全身不住顫抖,喝不下開水,仍咳個不停。
夫人來到她身旁,替她揉著背,問:“要喝水嗎?”
“不,已經沒事了。”
“你的身體真的又纖弱又柔軟呢!”
“不……”冬子拾起臉。夫人的臉就在眼前。
“好可愛!”夫人拉過冬子,輕撫她的頭發,然後柔軟的手由頸部移向耳朵。“全部都又小又柔軟哩!”
夫人唱歌似的說著,輕輕將嘴唇貼近冬子耳朵。“如果是我,你可以放心的。”她靜靜托起冬子臉孔,喃喃低語:“我真的好喜歡你!”
夫人的嘴唇覆蓋在冬子的嘴唇上。
“不要緊的……”
夫人的動作很細膩、溫柔,慢慢移動舌頭,邊舔著牙齒,邊用另一雙手溫柔的撫摸冬子耳朵。
“不行……”冬子喃喃說著,但,她感到全身乏力,一股甜蜜的饋懶如波紋般擴散。
“我們都是女人呢!”夫人低聲說著,繼續將舌頭深入。
“啊……”
冬子低叫。但,不知不覺間,夫人的舌尖已舔著她的舌背了。
嘴唇吸引,套頭衫也被掀高,夫人的手指由底下伸入,從胸罩邊緣探入,撫摸乳頭。她的手法大膽、細心,毫不令冬子產生抗拒感,逐漸的讓冬子上身一絲不掛。
“我們都是女人呢!”
這樣的輕聲細語令冬子安心了,陶醉在甜蜜的觸感裏。
“走吧……”
被催促時,冬子好像受到催眠般站起。
“我會非常、非常溫柔的。”夫人在冬子耳畔呢賄,拉著她的手走向臥室。
很大的雙人床欽邊亮著有紅色燈罩的床頭。深藍色窗簾已拉上的臥窒,如深海般眩惑、靜寂。
冬子的上身已一絲不掛了。她自己什麼也不必動,完全由中山夫人主導。
沒有男人饑渴時的急促呼吸和粗暴動作,一切宛如理所當然殿進行。
不久,冬子全身隻剩一條白色蕾絲內褲了。這時,夫人脫掉套頭衫,褪下裙子,一口氣全裸。
“來,你靜靜閉著眼睛。”夫人像催眠師般喃喃說著,褪下冬子身上最後的內褲。
“啊……”冬子下半身有了溫柔的感觸,她縮起雙腿。在如電流掠過的興奮裏,另有一般妖眩。
“不要……”冬子輕叫。
夫人的手和嘴唇慢慢的,卻不停止動作。
兩具白皙的胴體交纏在一起。
“隻有我們兩人哩!都是女人。”
夫人時而發出如念咒般的聲音。
“都是沒有子宮的女人。”
在冬子感覺中,這些話有如遠方的海潮音。
此刻,一切都交給夫人了,怎麼樣也無所謂了,冬子毫不反抗,仿佛手術後一直被抑製的感覺,透過夫人的手又開始蘇醒了。
“啊、啊……”邊呻吟出聲,冬子也逐漸積極動作。
沒錯,冬子的感覺開始燃燒了,此刻,如同在貴誌懷裏同樣的沒有不安和怯懼,沒有子宮、性冷感,都已經離她遠去了。
在隻有女人的無止盡甜蜜溫柔裏,冬子陷溺了。
不知經過多久,冬子在全身乏力中醒來。
她發現自己和中山夫人全裸,身體貼在一起,隻裹著水藍色毛巾毯。
被誘上床時使整個房間呈現紅色的床頭燈不知何時巳熄掉,隻剩一盞小燈亮著。
兩人糾結、相擁在一起已過多久了呢?看周遭一片靜寂,應該已十時過後吧!
冬子悄悄望著身旁的中山夫人。右肩露出毛巾毯外,夫人背朝這邊,熟睡。
房內開著暖氣,絲毫不感到寒意。
一想起方才和夫人互相需索、愛撫的情景,冬子羞藏的縮緊身體了。
她知道女同性戀這名詞,卻從未想過自己會變成當事人!
二十歲左右時,冬子也曾經對年長的女性抱持過那種感情,但也隻是想像而已,沒有付諸行動。
但,此刻卻已被其漩渦吞噬了!
在甜蜜、遙遠的夢幻國度裏迷失又回來,餘韻仍殘留身體內部深處。
那是短暫的夢!
冬子雖極力這樣想,但是,赤棵的全身顯示那絕對是事實。
冬子下床,正想拾起散落地上的衣服時,夫人瞞賄說著:“醒來下?”
瞬間,冬子手拿內衣褲,蹲在地上不動了。
“冷嗎?”
“不……”
“我也該起來了。”夫人以毛巾毯裹住身體,緩緩下床。“去衝個澡吧!浴室在這邊。”
夫人走出房間了。
冬子急忙穿上內褲、裙子。
“我先衝澡了。”夫人的聲音由門外傳入。
“好的。”冬於邊回答邊望著床頭燈旁的座鍾。十時半了。
在昏暗的燈光中,床上一片淩亂。
——我和中山夫人在這裏……
一想及此,冬子馬上兩頰火燙了。
——為何會發生那種事呢……
是因為喝了酒,或是中山夫人巧妙的誘導?
此刻的冬子仿佛又窺見另一個自己不知道的世界。
夫人洗過澡後,冬子進入浴室。她從脖子洗到肩膀,邊洗,她深知夫人的香水已滲入自己體內。
這一瞬間,她感到自己做了非常不潔之事,拚命搓揉,想洗掉一切味道,不知衝琳過多少遍,冬子這才走出浴室。
夫人已換上深藍色睡袍,坐在沙發上吃葡萄。
“來吃吧!”
“可是,我必須回家了。”想起方才淫亂的情景,冬子轉過臉。
“才十一時呢!”
“教授快回來了吧?”
“都穿好衣了,有什麼關係?”夫人淡談的說。
如果兩人全裸躺在同一張床上被發現,會變成如何呢?冬子想想不久之前兩人的行為,忍不住打了個寒襟。
“再說。十二時以前他不可能回家的。”
“可是,我還是該走了。”冬子站起身來,拿起手提包。
“真的要回去了?”
“是的……”
夫人走到冬子身旁,輕撫她的頭發。“你還會再來我家嗎?”
“不來不行的。”夫人說著,以食指頂高冬子下額。“我們有相同的秘密哩!”
冬子默默凝視夫人褐色的眼眸,最初感覺到的那種恐懼、陰森已經消失。
“你真美!”說著,夫人在冬於嘴唇輕吻,是和貴誌在一起從未體驗過、隻是舌尖相舔的淫蕩之吻。
“你會愈來愈有技巧的。”夫人的噶唇離開,輕笑。“你晚上通常有空吧?”
“是的……”
“我會給你電話。”
冬子頷首,走出門外。
“外麵很冷,保重!”
“晚安。”
“今夜可以熟睡了,謝謝你。”說著,夫人關上門。
冬子穿過樟樹叢,走到馬路上。
新年裏的住宅區一片靜寂,冬子躡手躡足似的走在街上。
文學殿堂整理校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