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粗暴的打開冬子襯衫的前襟,冬子挺起肩頭,讓袖管從手臂褪下。
緊接著,他的手伸向裙子,冬子馬上察覺到下半身暴露在夜晚的空氣中。
這時,船津拉掉領帶,脫了長褲,撲上來。
時序步入五月,雨整整下了一星期。距正式的梅雨季節尚早,隻是梅雨前的短暫鋒麵。
冬子的身體狀況再度走下坡,也並非哪裏有毛病,隻是全身乏力、發燙。早上量體溫時是三十六度七,而平常隻有三十六度二、三,算是有點高了。
每個月生理期接近時,體溫會微微升高,身體也發汗,整個頭昏昏沉沉的,神經也亢奮了。
——一大概接近了……
但冬子又自覺好笑,都已經沒有生理期了,還接近什麼呢?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冬子凝視著綿綿的雨,思索著。好像生理期雖已沒有,身體裏仍殘留空洞的循環周期,難道說荷爾蒙分泌仍未改變。
坦白說,以前冬子在生理期來臨前,渴望被愛的情緒特別強烈,總忍不住希望被緊緊擁抱,和貴誌在一起時,也特別激烈燃燒,想自我抑製都不可能。
這兩、三天也是如此,體內似有某種東西在矗動,凝視著從玻璃窗往下流的雨滴之時,她忽然渴望被擁抱了。
“他會來嗎?”冬子喃喃自語。
但,她忽然驚覺了:自己怎麼會有這樣的期待呢?明明對男人已經死了心,自認為沒有男人也無所謂了,現在居然會想要躲人男人懷抱?
和藤井之妻不同,冬子或許對於性行為仍未完全死心吧!她有預感,隻要有某種契機,性的歡偷一定會再度蘇醒。雖不知是什麼樣的契機,卻並不需要絕望!
事實上,上次和貴誌在一起時,冬子已多少能夠燃燒了,即使離以前那種飄飄欲仙的感覺仍差很遠,卻也有著,瞬暈眩般的滿足。
——自己並非完全冷感……
會不會是因為被撫摸那道疤痕的緣故呢?
這天下午,船津來了電話。“最近好嗎?”
聽到對方的聲音,冬子的心理自然而然采取防禦姿態了。
“我想和你見麵談一些事情,今天或明天有時間嗎?”船津的語氣與往日不同,顯得有些客套般的疏離。
冬子想到上次貴誌告訴她的話,答應今晚八時在“含羞草館”碰麵。
下雨天,客人少了。平時在大馬路樹蔭下賣項鏈和耳環等飾件的青年們也不見了。
入夜後雨仍未停止。八時過後,冬子前往“含羞草館”時,船津已經到了,正在喝咖啡。
“好久不見!”冬子說。
船津拿著帳單站起身,說:“走吧?”
“怎麼啦?”
“在這裏不好說話。”
船津走出店外,攔下計程車,兩人前往上次喝到深夜的新宿車站西邊出口的酒吧。
可能剛入夜不久吧?店裏人並不多。兩人坐在櫃台前,點叫了摻水威士忌。
“你今天有點奇怪呢!”冬子開口。
般津點著香煙,說:“也許所長已經告訴過你……我要離開事務所了。”
冬子假裝第一次聽說般望著船津。
“一個多星期以前,我已向所長提出辭職之事。”
“為什麼?”
“也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隻是想出國再深造。”
“出國?”
“去美國。當然,並不是說留在事務所就學不到什麼東西,隻不過……”
“已經決定了嗎?”
“所長要我再考慮看看,可是,我並不打算改變決心。”
“我都已經二十七歲了,很想趁這個機會再肯定一下自己的能力。”
“這麼說,已經快了?”
“這個月底就辭職。”
“這麼快……”
“所長也同意了。”
“但是,委托醫師公會調查之事,我絕對會負責到最後。”
這個月底的話,隻剩不到半個月了。冬子盯視桌上擺滿的洋酒瓶,問:“什麼時候去美國。”
“還未確定,但,應該是七月份或八月份吧!”
“去美國的什麼地方?”
“我有一位大學時代的學長在洛杉硯AIS建築設計公司任職,我會先去找他幫忙。”
“如果再花心血在那件事上,豈不是會有曆耽誤?”
“不會的。既已決定出國,我就開始進行各種準備了……”
“可是,真的不必為我的事麻煩了。”
“既然做了,我就希望全力做好。”
這似乎是船津的個性!
“你到美國打算待多久?”
“兩、三年吧!不知道。”
“這麼久?”
“我覺得不離開一段時間不行。”
“不行?”
“不,沒什麼……”船津搖頭,自嘲似的笑了笑。“這樣一來,沒有了煩人的家夥,應該能鬆口氣了吧?”
“誰?”
“你啊!”
“怎麼可能……”
“我是這樣覺得。”
“沒有這回事!你若不在,我會很寂寞的哩!”
“不必要勉強自己講這種話。”
“我不是勉強自己呢!”
船津沉默良久,這才忽然下定決心般的凝視冬子,問:“知道我為何去美國嗎?”
“不知道啊!”
“為了離開你。”船津猛灌了一大口摻水威士忌。“希望把你忘掉。”
“怎麼……”
“不,是真的,所以才離開事務所。”
“可是,為何一定要離開呢?”
“非這樣做不可,否則我會憎恨所長,最後甚至殺了他也不一定。”
“豈有……”
“一想到像所長這樣有妻室的人,居然擁有像你這樣的女性.就沒辦法原諒他。”
“可是……”
“我明白。你愛所長,就算變成那樣,仍不想離開他。但,隻有一件事我不懂。”
“什麼事?”
“為何答應讓我吻你呢?”
“答應?”
船津肯定的點頭。但,冬子不記得曾經接受對方的吻。
“什麼時候?”
“上次你醉了,我送你回家時。”
冬子低頭不語。當時的確失去戒心,讓船津送自己回家,而且睡得不省人事。
“也許你不記得了,但是,當時我吻了你。”
“你默默接受了。”
“可是,當時我醉了……”
“你的確是醉了,如果我想占有你,也一定沒問題。”船津忽然恢複自信似的上身前額。“可是,我喜歡你,覺得不應該以那種方式……”
冬子低聲辯白:“我醉了,什麼都不知道哩!”
“那麼,你隻要喝醉,就會讓任何人進入房間嗎?而且自己先睡著?”
“不……”
“因為你對我有某種程度的好感。”
確實是有這麼一點。如果對船津無好感、不放心,一開始就不可能喝得那樣醉,也不會毫無戒心了。
“你告訴我關於自己的病之事,以及工作上之事,完全是……”
“因為我對你很感激。”
“不隻是感激,還因為喜歡我……”
“當然,由於有貴誌先生存在,我自知敵不過他。”
“你和他不一樣的。”
“你愛所長較多,隻愛我一點點?”
“不是這種意思。”
被問及對貴誌和船津的愛有何差別?冬子也無法回答。若說對貴誌是愛,對船津隻有好感,總覺得不太正確!冬子對貴誌既愛又有一份親切感,也覺得很習慣,已經彼此適應;但是,對船律的心情,若說愛是太重了些,說隻是好感卻太輕了些,而是超越好感的愛,像是珍惜美麗的鮮花一樣。
反正,內容不同,無法比較強弱。
冬子願意把身體交給貴誌,目前仍不想跨越,一方麵是懦弱,另一方麵也是來自多年累積的安心感。和貴誌在一起,她不必偽裝,也無需勉強,反正對方是比自己年長,可以完全信任的人,全部都交給他就可以。
但是和船津卻不能如此。身為比對方年長兩歲的女人,冬子產生責任感,而必須覺得緊張,以對等的態度麵對對方,這樣雖然新鮮,卻也有些令人鬱悶。
像此刻,船津當麵問她為何接受他親吻,也是出自年輕人的純情和認真,可是這種真摯態度也令冬子的心情保持清醒。
“對不起。”漫長的沉默之後,冬子喃喃說道。
“我並非要你道歉,隻是想知道那是虛情假意嗎?”
“是惡作劇嗎?”
“不是。”
“這麼說,是真心了?”
年輕男人為何一定要如此黑白分明呢?就算允許對方親吻,有時候也很難分清這是惡作劇或真心,很可能因當時情緒動搖而答應了對方。
“請你說出來。”
“不知道……”
“對自己所做的事不負責任嗎?”
冬子未回答,凝視著手上的酒杯。
“那麼,我就自行解釋了。你喜歡我、愛我,所以那天晚上想給我一切。”
“我可以這樣相信嗎?”
冬子輕輕點頭。因為,在船津迢問之下,她忽然覺得似乎真的有這種意思。
“對你而言,或許這不算什麼,可是對我來說卻非常重要。”船津似在說給自己聽。“即使去了美國,我也不會忘記你。”
“可是,你說過是為了忘掉我……”
“隻是如此希望而已。”
看著船津被櫃台昏黃的燈光照著的側臉,冬子忽然深刻體會失去他的寂寞了。
“走吧!”冬子望著船津。
“等一下。”船津說。
但,冬子站起身,走向出口。
“為什麼要回家呢?再陪我到另一家喝兩杯吧?”邊爬上通往地麵的樓梯,船津邊說。
冬子沒有回答,來到馬路上,回頭。“今天就到此為止吧!”
“不,我還想再喝。”
“那我先失陪了。”冬子環顧四周,朝駛近的計程車招手。
“一定要回去嗎?”
“抱歉,我今天很累了。”
船津臉上雖有怒容,冬子仍逞自上車,低頭致意,說:“再見!”
船津沒回答,隻是怔立在夜晚的街頭。
在車上,冬子輕輕歎息了。船津愛慕自己當然值得高興,可是如此專情卻令她有點難以承受。如果身體狀況很好,還可以陪他,但今天卻很想好好休息。
直接回到家,一看,十時正。衝過澡,換上家居服時,電話響了。
冬子以為又是船津打來,遲疑片刻,這才拿起話筒。但,裏麵傳來的卻是老年男性的聲音。
“我是中山,中山士朗。”
對方講了兩遍,冬於才想到是中山教授。
“抱歉,深夜打電話打擾,但是,內人沒有去你那邊嗎?”
“不,沒有。夫人怎麼啦?”
“不在家。”或許是心理因素使然,中山教授的聲音似很焦慮。
“可能去什麼地方了吧?”
“昨天就不在家了。”
“昨天?”
“好像是昨天下午出門。”
“會去親戚家嗎?”
“我已經詢問過了,都沒有,所以……”
“會去什麼地方呢?”冬子問。
教授當然無法回答了。
明知有點多管閑事,冬子仍試著問:“發生什麼事呢?”
“不,沒什麼。”教授含糊帶過。
“不會是發生什麼意外吧?”
“我想不可能。四、五天前,我們稍微吵了一架。”
“吵架?”
“隻是為了一些無聊的事……”
“夫人會是預定要去哪裏旅行嗎?”
“應該沒有,而且,也未帶什麼隨身物件。”
“那麼,也許是到附近哪裏吧!”
“有可能。不過,她如果和你聯絡,能打電話告訴我嗎?”
“當然沒問題。但,你是否要報警或……”
“我想沒有必要吧!再等一些時間看看。”
“是嗎?”
“對不起,這麼晚還打擾你。”教授說完後,掛斷電話。
冬子看看床頭櫃上的座鍾,已經十一時過後。假定中山夫人今晚也未歸,就是兩天沒回家了。
回想起來,這一個星期以來,自己跟夫人也未曾有過聯絡。上星期,夫人曾打過電話,說她人在銀座,問冬子是否要一起吃飯,不過冬子正好有事,推炬了。之後,就再也沒有打電話聯絡。
昨天忽然想到要打個電話給她,為上次的拒絕表示歉意,卻又覺得麻煩而作罷如果當時打了電話,或許能了解是什麼情形也不一定。
——中山夫人會去哪裏呢?
外麵好像還下著雨。雖是五月了,卻冰冷徹骨,在這樣的雨中,她會在哪裏呢?
冬子想起在“含羞草館”見到和夫人在一起的那位青年。難道是和他?但,夫人說過和他隻是各取所需而已,不應該是和他一起出遊……
問題是,冬子不知道年輕男人在哪一家酒吧上班。夫人雖似曾介紹他姓竹田,但,隻憑這點,根本不可能找到人。
冬子換上睡衣,上床,但仍惦著夫人的事,輾轉無法成眠。連續兩個晚上,會去哪裏呢?雖不太可能出意外,可是,不管人在何處總該聯絡一聲吧!就算不想讓教授知道,也該通知親戚或較好的朋友……
茫然尋思之間,冬子打噸了。她夢見夫人和年輕男人走在一起,然後教授出現,默默注視兩人的背影,不久,她聽見教授說:那女人已經沒救了。
醒來時已經上午七時。雨好像在半夜裏停廠,新綠在朝陽中耀眼。
——夫人怎麼了呢?
冬子想打電話到中山家,可是考慮到夫人可能沒有回家,又放棄了。
表參道的行道樹新鮮、翠綠,但,人行步道上到處可見落時。
是被雨打落的嗎?看到病蝕的葉子夾雜在散發光澤的綠葉中,反而令人痛心。
快中午,冬子正招呼顧客時,有電話找她。
“冬子嗎?”
冬子一聽馬上知道是中山夫人。“你在哪裏?”
“在京都。”
“京都?”
“前天就來了。”
“果然是這樣。”
“這樣?”’
“教授很擔心,昨夜打電話給我呢!”
“是嗎?”
“你什麼時候回來?”
“我現在想回家,但……外子說過什麼嗎?”
“沒有,隻是到處找你。究竟是怎麼回事?”
“回去再說吧!”
“那麼,你今天會回來?”
“大概吧……”
“別講這種話。抉點回來。”
“傍晚到達後,我會給你電話。”
“一定哦!要告訴教授一聲嗎?”
“我自己告訴他好了。”說完,夫人掛斷電話。
這天晚上九時過後,中山夫人出現在冬於公寓住處。
冬子在店裏等到八時,後來夫人來了電話,表示要直接到她家,所以冬子回家等著。
離家出走兩天,夫人卻出乎意外的看起來氣色極佳。身穿嫩草色的兩件式套裝,脖子上係談鼠灰色領巾,手上提著手提包和一隻旅行袋。
“怎麼啦?”一見到夫人,冬子立刻問。
“先讓我抽支煙。”夫人點著洋煙。
“剛由京都回來?”
“不,回來很久了。”
“那麼已和教授見過麵?”
“沒有,但已打過電話。”
“結果呢?”
“沒什麼。今晚能住你這兒嗎?”
“這倒無所謂,但不回家?”
“不想回去。”說著,夫人繼續抽煙。
冬子很想追問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可是又有所顧忌,不敢太急著問,她拿出濕毛巾,正想衝泡咖啡,夫人開口了:“冬子,你這裏有酒嗎?”
“有白蘭地。”
“也可以,倒一杯給我吧!”
冬子放棄衝泡咖啡,拿出冰塊和白蘭地。
“啊,真舒服。”夫人吸了一口,閉上眼。
“教授知道你在我這兒嗎?”
“應該知道。”
“可是,為什麼……”
“我會慢慢告訴你,但,在那之前想先衝個澡。”
“請便。”冬子慌忙打開浴室的燈,準備毛巾。
“你家總是保持得狠幹淨。”夫人環頤四周,說:“有沒有可更換的衣跟。”
“有睡袍……”
“你的睡袍可能太小,穿不下吧!”
“有比較大一點的。”
“那就借我穿吧!”夫人拿著睡抱進入浴室。
冬子雖不明白一切,可是又想到,夫人回來後大概又和教授起爭執了吧?
她用火腿包著乳酪,又準備了方才在路上買回來的草萄,擺放碟子裏,放在桌上。
這時,夫人從浴室出來了。“啊,舒服多了。”她把孺濕的頭發拂向腦後,喘口氣,接著:“總算鬆了一口氣。”
“你不回家真的不要緊嗎?”
“會造成你的困擾?”
“不是的……”
“那就沒關係。”
冬子很擔心,但,夫人卻若無其事的抽著香煙。
“為何突然去京都呢?”
“因為已經不想待在家裏了。外子認為我離不開那個家,所以我故意做給他看的。”
“這麼說,你果然是離家出走?”
“當然了。”夫人啜飲一口白蘭地。“知道我和誰去京都嗎?”
“不知道啊!”
“就是那位酒保竹田。”
“原來是他?”
“投宿於鴨川河畔的飯店,晚上去隻園喝酒,很快樂呢!”
“整整兩天都和那位竹田先生在一起?”
“是的。”夫人挺挺胸。“覺得奇怪嗎?我一直以為你應該能了解的。”夫人揉熄還很長的香煙,又說:“男人都很任性,認為女人隻是做愛的工具……這次我和外子吵架,也是因為他說我的身體很無趣。”
“教授這麼說?”
“很清楚,當著我麵前說的。”
“太過分啦!”
“對吧?”夫人又喝了一口白蘭地。“被人家這樣說,你能忍受嗎?”
“可是,在那之前應該有別的原因吧?”
“那是他發覺我和竹田交往,大發牢騷。”
“教授知道?”
“隻是竹田偶然打電話來時被他接到,因此說我很可疑。但,他自己都堂而皇之的在外頭搞女人,沒理由怪我,對不?”
“話是這樣沒錯……”
“我沉默不語時,他居然說不可能有男人會看上像我這個動過那種手術的女人,我隻是被對方所騙。”
“說這樣的話……”
“就算接受過手術,我還是完完全全的女人哩!竹田也認同我是女人的。”
“他還說我的身體真好呢!”邊說,夫人眼眶裏浮現淚珠。
“教授真的講了那樣的話?”
“我對他已經感覺不到一絲愛情了。”
“可是教授也許隻是氣頭上才這樣說的吧?其實不是他的本意?”
“再怎麼生氣,也不該講出那種話吧?”夫人輕輕用手帕按住鼻頭。
由於平常見到的夫人都很開朗,這時看她一哭,冬子也有點難過了,她很想安慰,可是一想到自己也是有同樣創傷的身體,又不知該怎麼開口了。
“外子認為我是病人、殘廢哩……”
“可是,教授四處急著找你呢……”
“那隻不過為了麵子,怕被人家知道我離家出走,才會勉強找我。”
“我想不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