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冬子頷首。
“我會再給你電話。”
“謝謝。”
“你先上車吧!”
在貴誌催促下,冬子上了計程車。
貴誌似乎還有事,要先繞往橫濱一趟。
或許車內冷氣夠涼,陽光耀眼的窗外看起來仿佛是不同的世界。跟前又是人車擁擠的東京街頭,冬子既有一些厭煩這種擾攝景象,卻又感覺鬆了一口氣。
途中,在芝浦碰上塞車,回到參宮橋的公寓住處時已是下午三時過後。
看大廳左側的信箱,裏麵除了廣告信函外,還有來自國外的信件。冬子圈過背麵,一看.是船津寄來的。
她帶著信,搭電梯上樓,開門進入。密閉兩天的房內很悶,她打開窗戶,又開了冷氣機,就這樣坐在沙發上,拆開船律的信。
最先是簡單的問候,接下來提到已經逐漸適應美國的生活,表示那裏也有很多日本女性,不過仍然忘不了冬於。最後則寫上新的地址,希望冬子別寄錯地方。
看完信,冬於換了衣服,前往店裏。
包括星期天在內,冬於已兩天半沒來店裏,但是一切毫無改變。冬子買了白色的牛奶巧克力送給真紀和友美,兩人都非常高興。
約莫三小時後,打烊了,冬子帶真紀和友美一起吃過晚飯後,
回家了。她再把門窗全部打開,打掃過後,回信給船津。
九月初,氣溫突然下降,飄雨了。
在急劇的氣溫變化中,街上的年輕人雖仍穿短袖衣服,年紀較大的男人則已換上西裝。
雨連續下了兩天,第三天才好不容易放晴。
隨著秋天的接近,帽子的製作開始逐漸忙碌起來。夏季裏,主要是以遮陽的巴拿馬帽或草帽為主,但是從秋天起,就有搭配服飾的華麗帽子出現。
當然,還是無法像前一陣子那樣有很多人訂製高級品,畢竟長期的經濟不景氣對於像冬子這樣的小店影響頗大!不過,隨著秋裝季節逼近,像這種純手工的帽子店生意也好轉了。
這天中午休息時,冬子她們三個人正在工作室喝茶,真空忽然說:“老板娘,我懂了呢!”
“懂什麼?”事出突然,冬子困惑了。
真紀臉孔微紅,說:“就是那個的好處。”
“哪個?”
真紀點頭。“男人。”
“啊。原來是這個。”冬子笑了。
真紀摸摸鼻尖,說:“大約一星期前我突然明白了。”
“是嗎?”
“對不起,以前我一直不讚成你的話。”
“不,沒什麼好道歉的。”
“可是,以前我真的很無知哩!”
“不會的,就算不懂,那也並非完全是女人的責任。”
“是的,因為這次的他,我才體驗到呢!”
“是什麼樣的人?”
“攝影師,雖然隻有三十歲,卻非常溫柔。”
真紀和木田分手後,又邂逅別的男人,而似乎終於因這人而體驗性的歡愉。
“我有改變嗎?”
“是的,你看起來成熟多了。”
“真的嗎?我好高興。”
看著真紀開朗的笑容,冬子也笑了。
晴朗了兩天後,雨又開始下了。友美好像有些憂鬱,可是真紀卻快樂的工作著,或許所喜歡的男人教會她性的喜悅,使真紀更活潑了。
見到這種因生理因素而影響到行為的現象,同樣是女性,難免會感到有些沉重,但,無可否認的,冬子也有同樣傾向。她再度感受到女人身體的不可思議了。
每下過一場雨,夏天的熱氣就減弱一些,天空看起來也愈高在這個令人想起秋高氣爽的日子裏,午後,冬子正在改變櫥窗擺設時,店門口出現一位青年。
青年自稱姓中屋,是船津在洛杉磯結識的。
“他托我帶東西給你。”中屋說。
冬子帶著對方前往“含羞草館”。
麵對麵坐下,點叫咖啡後,中屋從皮包內拿出一個以白紙包住的盒子,說:“這是船律托我的。”
“給我的嗎?”
“請打開看看。”
冬子拆開,一看,裏麵是金項鏈。
“好漂亮呢!”冬子從盒裏拿出,在胸口比著。鏈子很細,項墜是橢圓形黑色瑪淄石,四周嵌金邊。“你還要再回美國?”
“預定半個月後回去。”
“見到船律時,請轉告他說我非常高興。”
“他跟我談過很多你的事,果然和我想像中一樣漂亮。”
“都已經是老太婆啦!”冬子笑了笑,問:“船津好嗎?”
“嗯,他大致已適應那邊的生活,最近正在建築師威爾森的研究室幫忙。”
“已經開始工作了?”
“不,還隻是在學習階段,不過,他很努力。”
年輕的船津到外國吸收新知識,冬子當然替他高興,可是,感覺上卻也離自己愈來愈遠了。
“他好像換地址了?”冬子問。
中屋點頭。“先前與學長住在一起總覺得太打擾對方,所以自己在比佛利山附近租了一間兩房下廳的房子,相當不錯。”
“住在那樣的地方,金錢方麵沒問題嗎?”
“他家在博多是釀酒廠,這點錢不算什麼的。”
“可是,那種年紀了還向家裏伸手要錢總是不好。”
“是啊,如果他父親去探望就糟糕了。”
“糟糕?”
“坦白說,他目前正和美國女孩交往。”
“船津?”
“是德裔美籍的女孩,我認為不太漂亮,但,那女孩卻常往他那裏跑。”
“這麼說已經有親密關係?”
“應該是有吧!畢竟,離開日本總會感到寂寞。”
“感覺上剛到外國,並沒有挑選的餘地,隻要有人喜歡自己就好。”
冬子無法想像船津會和外國女性交往。但是,假定此刻中屋所說的是事實,則船津已有很大改變了。
“我說這些,你會不高興嗎?”
“不.應該趁年輕的時候盡量享樂的。”
“可是也得看對象啊!”
看樣子,船津在美國是遠比冬子想像的還更揮灑自如了。
“那麼,他會跟對方結婚嗎?”
“我認為不會,不過,最近日中男人在外國很吃香,常成為追逐的目標……我曾勸過他要小心……”
冬子更加不了解男人了。那樣純真的船津,一旦到了外國,居然這樣輕易搭上另外的女人,那麼,他對自己表現的愛情又算什麼呢?
“那邊既然有了喜歡的女性,我不能接受他贈送這樣的東西。”
“不.那是不同的,他最喜歡的人還是你。”
“可是,他一定也愛對方吧?”
“所謂的愛隻是短暫的。”
“這話怎說?”
“因為眼前孤單一人很難忍受,所以……”
“我不懂。”
“是嗎?”
“那樣太不潔身自愛了。”但,話一出口,冬子又怕被認為自己在嫉妒,接著說:“不過,他能快樂就好。”
“是的,他個性開朗,或許很適合居住在美國。”
看來冬子隻見到船津的一麵而已。在冬子麵前,船津畏怯、容易受傷害,可是,他卻另有開朗的一麵。
“那麼,我該告辭了。有什麼話要轉告他嗎?”中屋拿起放在一旁的皮包,問。
“這個嘛……”冬子望向窗外,馬上移回視線。“請轉告他說我很好,要他自己也保重。”
“知道了。”
“還有,謝謝他的項鏈。”
“我一定會轉達。”中屋點點頭,留下柔和的笑容,站起身來。
從九月中甸至月底,冬子每天持續工作到將近晚上十時。
她盡量不把工作帶回家,而留在工作室裏完成。友美和真紀也很認真的陪她一起加班。
像她這種小店麵,隻要有人訂製四、五件較高級的帽子,馬上就開始忙得團團轉了。而且,最近純手工製作的產品愈來愈少,有些顧客還透過百貨公司批發商向她訂製。問題是,高級品的利潤並不佳,遠不如大量生產一般化的產品.可是那樣又競爭不過大廠商,也隻有靠目前的方式維持經營了。
在忙碌之餘,冬子和貴誌見過三次麵。亦即,從紮幌回來是八月中旬過後,而在不到一個月之內,兩人見過三次麵。
其中兩次是在以前去過的賓館,第三次則在冬子家,都是加班之後才見麵。
如果是以前,冬子一定會覺得疲倦,第二天工作時很難受,但,現在卻是事後睡得很沉,第二天早上醒來也覺得精神極佳。
“最近你身體狀況似乎不錯呢!”貴誌好像很了解冬子的情況。
“是因為能達到高潮的緣故嗎?”
冬子雖討厭貴誌這種促狹的言語,但卻覺得不能漠視這項事實。最近,每次見麵,冬子都劇烈燃燒,連自己都感到羞恥了,以前的冷感已不見蹤影。
“由此可見,以前你真的是想太多了。”
“我不知道。”
“醫師怎麼說?”
“我沒問過這種事。”
“可是,摘除子宮後,你有一段時間變得很奇怪。”
“我已經忘記那件事了。”
“以前我也曾要你忘掉,但你卻忘不了。”
貴誌說的是事實。
“另外還有什麼原因嗎?”
—瞬,冬子想起在陌生公寓房間裏強暴自己的那兩個男人。
“我在大飯的醫師朋友也說,會出現性冷感也以精神因素最多。”
“你連這種事也問?”
“因為擔心嘛!不過似乎原因很複雜,連醫師都搞不清楚。”
的確,醫師也說過,即使接受子宮摘除手術,對身體應該毫無影響。但,若隻是肉體因素.正常人也會性冷感就很奇怪了,就算對象有問題,既然以前都能燃燒、達到高潮,會變成冷感就難以解釋了。
“這是我的想像,你認為接受手術後就不再是亥人,尤其是懷疑被摘除原本可以不必摘除的重要器官,更令狀況惡化。”
貴誌的推測應該是沒錯。
“可是,現在為何又恢複了呢?如果原因在於接受過手術,是否也應該認為彼此有關聯?”
“是因為本來認為接受了多餘的手術,現在則不再懷疑其正確性,所以痊愈?”
“不對!”冬子搖頭。
“那又是怎麼回事?”“我也不知道……”冬子想起強暴自己的男人,但,並沒有證據證明那就是讓自己性冷感消失的原因。“好像是甩掉某種東西。”
“甩掉?”
“所以覺得能夠放開一切。”
“我不明白。”
“我自己也不太明白……”
“感覺被什麼東西侵害而變成性冷感,然後因為認為甩掉什麼而恢複,女人的身體實在不可思議。”貴誌背誦般的說完,爬起來。
“要回去了嗎?”
“明天早上九時,車子會來家裏接我。”說著,貴誌開始穿衣服。
“要喝杯咖啡嗎?”
“也好。”
冬子梳好亂發,走向廚房。
貴誌在她背後說:“船津來信了,好像過得不錯呢!”
冬子沒回答,衝泡好咖啡,放在貴誌麵前。
“味道真香!這該算是午夜咖啡吧!”接著,貴誌又說:“明年應該可以結婚了。”
“又來了……”
“你再等我一段時間。”
“我真的覺得現在這樣就很幸福了。”
“我不覺得。”
“真是怪人!”冬子輕笑,甩甩頭。
貴誌慢慢喝著咖啡。冬子凝視著對方那剛剛令自己迷亂的手指。
“怎麼啦?”
“不!”冬子慌忙移開視線。
“你很奇怪哩!”
“是很奇怪……”冬子喃喃自語。
“明天起我要去關西三天,回來後再打電話給你。”
“一路上小心。”
“那麼,我走啦!”
“再見。”
等貴誌的身影消失,冬子關上房門。
走在走廊水泥地上的腳步聲逐漸遠去,消失了。
冬子這才回到床上。
才剛離開,不知為什麼,冬子忽然又很懷念貴誌的身體了,她很希望能搜集貴誌留在床上的一切味道。
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心境了。
冬子一想到重獲喜悅的身體會再度引發對於愛情的執著,不禁有點憂鬱了。
文學殿堂整理校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