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蜷縮在咖啡店吧台後，任由虹光懷表的齒輪聲滲入耳膜。玻璃櫥窗外飄落的銀杏葉在暮色中泛起金邊，卻在觸及地麵的刹那褪成灰白——就像所有被我注視超過三秒的事物。
\"小夏，三號桌的馥芮白。\"陳叔將骨瓷杯推到我麵前，他頭頂的煙灰色光暈又比昨日黯淡了些。這位總把\"大學生就該多笑笑\"掛在嘴邊的咖啡店老板，此刻正被某種粘稠的焦慮蠶食著光譜邊緣。
我調整好製服的蕾絲圍裙，端起托盤。指尖觸到杯壁的瞬間，懷表突然發出蜂鳴。銅製表蓋自行彈開，七彩流光在羅馬數字間瘋狂遊走，最後定格在VII的位置。這是本周第十七次異常跳動。
\"小心！\"
斜刺裏伸出的手扣住我腕骨，咖啡在半空劃出焦糖色弧線。那人黑色風衣上浮動著詭異的銀白光暈，像是被凍結的月光。我的視網膜殘留著最後一幀畫麵：本該潑在他胸口的咖啡，正違背重力地懸浮在距紐扣0.3厘米處。
\"林夏小姐。\"他的聲音像手術刀劃過冰麵，\"你父親沒教過你怎麼控製u0027虹視症u0027嗎？\"
空氣裏炸開雪鬆與硝煙的氣息。我這才看清他耳後閃爍的微型監測儀，暗銀色外殼上鐫刻著雙蛇杖圖騰——和父親失蹤那夜，我在暴雨中撿到的徽章一模一樣。
\"您點的美式。\"我將顫抖的手藏在身後，任由懷表的齒輪咬住掌紋，\"需要加絕望還是恐懼？本店新出的情緒特調正在促銷。\"
他鬆開手的動作突然滯澀。監測儀發出尖銳警報，我們腳下的大理石地磚開始浮現蛛網狀裂痕。櫥窗外，整條街的心跳光譜正在扭曲成漆黑的漩渦。
消毒水的氣味刺痛鼻腔時，我正躺在一張會呼吸的金屬診療床上。無數根半透明導管從天花板垂落，像水母觸須般纏繞著我的手腕。那些導管裏流淌的不是藥液，而是液態化的心跳光譜——此刻正有靛藍色的悔恨與橙紅的欲望在我靜脈中廝殺。
\"歡迎來到認知矯正科。\"穿白大褂的女人敲擊著全息鍵盤，她耳後的監測儀泛著青苔綠，\"我是蘇離，你未來三個月的監管醫師。\"
我試圖翻身，卻發現虹光懷表被嵌進床頭的石英艙。表盤上的裂痕正滲出星砂狀物質，與導管裏的光譜液發生著鏈式反應。父親曾說這是時空的骨血，七年來我第一次信了。
\"你們剖開過多少人的心髒？\"我盯著她胸前的工作牌，\"用那些漂亮的光譜顏色當遮羞布？\"
蘇離的笑聲像破碎的玻璃糖：\"真是個甜蜜的誤解。我們隻負責剪裁過載的情感，比如...\"她突然調轉全息屏，\"你今早製造的街道汙染事件。\"
畫麵中浮現咖啡店的監控影像：當那個男人的監測儀響起時，櫥窗外的銀杏大道正在發生恐怖異變。行人頭頂的光譜像被滴入墨汁的牛奶，黑色恐懼呈指數級擴散，連流浪貓的瞳孔都裂變成光譜接收器。
\"知道為什麼選你嗎？\"蘇離的指尖穿透全息影像，點在懸浮的咖啡液滴上，\"能在時間凝滯狀態下保持意識的，全城隻有0.7個——你的懷表算半個。\"
診療室突然劇烈震顫，導管群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嗡鳴。我的視網膜上浮現出父親實驗室的殘影：2015年雨夜，同樣的雙蛇杖標誌浸泡在血泊裏，而他珍藏的量子鍾停在21:17。
\"糾正一下。\"冷冽的男聲切開警報聲，\"她現在屬於外勤部。\"
黑衣男人倚在門框拋接金屬方塊，每翻轉一次就切換成不同武器形態。他頸側浮現的電子紋身顯示著【監察官07】，但那些字符正在緩慢蛻變成更古老的楔形文字。
蘇離的監測儀迸出火花：\"楚言！你竟敢擅闖淨化...\"
\"根據《情感公約》第47條。\"被稱作楚言的男人將槍管抵住太陽穴，\"當監管對象出現跨維度汙染體征，監測權自動移交至第一發現人。\"他扣下扳機的動作優雅得像在摘玫瑰，射出的卻是我的虹光懷表。
表盤嵌入掌心的瞬間，七百二十種平行記憶湧入大腦。我看到楚言在冰川上收集極光裏的思念光譜，看到他胸膛裏跳動的機械心髒纏繞著父親研發的納米神經索，看到我們曾在某個被抹除的時空裏十指相扣。
\"培訓期提前結束。\"楚言拽起我時，整座診療室開始像素化崩塌，\"給你三十秒提問。\"
我擦掉鼻血，任由懷表的齒輪咬穿皮膚：\"你們回收情感光譜的真正目的——是不是在喂養更高維度的東西？\"
他瞳孔深處的數據流突然凍結，這讓我想起父親實驗室裏那些被切斷電源的克隆艙。街道崩塌的轟鳴聲中，楚言將我的手腕按在正在晶格化的牆壁上，透過相觸的肌膚傳來管理局最深層的秘密：
那些絢麗的光譜顏色正在拚湊成巨大的繭，而繭中沉睡的，是全體人類被剝離的\"愛\"之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