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太太房裏的綠綺姐姐來了。話音剛落,就見一丫鬟打起湘簾,走入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生的倒也細巧幹淨。
綠綺進了房中,隻見當地放著一張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設著數十方寶硯,並各色筆筒,書架上還磊著滿滿的書。臨窗設著臥榻,榻上一女童斜靠著,手中握著一卷書。那女童不過六七歲的年紀,卻生的粉雕玉琢,十分明慧可愛。綠綺見了,忙上前行禮,福身道:“給二姑娘請安。”
瑾言從書中抬頭,笑道:“綠綺姐姐不必多禮。可是母親找我?”綠綺笑道:“並不是。隻是方才外頭送了今年新時的果子來,太太想著姑娘往年是愛吃的,便著我送了來。”瑾言道:“倒是麻煩姐姐了。”又偏頭向簾外說道:“將果子收了,給綠綺姐姐看茶。”綠綺忙笑道:“這可是折殺我了。”瑾言笑道:“還有幾句話問姐姐的,少不得要姐姐多坐會兒。”一時又問起林夫人的起居事宜,方才散了。
綠綺走後不久,黛玉便來了。一進門,見得瑾言認真讀書的模樣,忍不住笑了開:“母親總是說我讀書太過,倒是不曾讓她瞧見你這般模樣,再如何說我!”
瑾言起身,攜了黛玉一同到榻上坐下,吩咐知書知畫幾個上果子看茶,才有空回黛玉的話:“我們兩個總歸看的不是一路書,倒沒什麼好比較的。母親也是說你愛看些詩詞歌賦,將來你可不是要做當家主母的,這些看的再多也無甚大用。”
黛玉笑道:“瞧你小小年紀的,說話倒是比我還老成的,要不是知你比我小了兩歲,我還被你唬住了呢。”又道:“我現在可看的少了,那詩詞什麼的,總是幾年前的事了,你也總拿著這不放。”瑾言笑道:“從前你可是瘋魔了似的,我倒是想忘。”想了想又說道:“這幾日,你瞧著,母親怎麼樣了呢?我總想去看看,母親又不許我去,說怕過了病氣。我總是惦著。”
聽了這話,黛玉略紅了眼圈,輕聲道:“這幾日愈發厲害了,還是撐著教我管家事務,我看了,心中難受的很。”一時無話。
送走了黛玉,瑾言思緒聯翩。
七年如一夢,常叫她分不清,從前的那個世界是否存在。
離開上一世的時候,林瑾言才剛剛十八歲。高三畢業後,懷著滿腔對未來的憧憬,暑假的日子單調卻不無聊。但意外來的太急,一次高燒,讓她來到了這紅樓世界,成了林黛玉尚在繈褓中的胞妹。
轉眼時光如流水,七年就過去了。瑾言慢慢長大,安靜的扮演著自己大家閨秀的角色。早已接受了現實,認真的過日子,關心現在的家人,錦衣玉食的日子也並不難過。隻是偶爾午夜夢回,想到前世的親人,又是一陣神傷。
雖然之前的日子很是安逸,而林瑾言的出現也似乎打破了《紅樓夢》原有的設定,但劇情還是按照原著中一樣發生,如林府聘請了西席賈雨村,如,賈敏的身體。
賈敏——瑾言如今的母親,一直身體就不好,如今已是病入膏肓了。黛玉已經九歲了,瑾言心中難過,但也知道,賈敏如今已是回天乏術了。不是沒想過要請醫延治,慢慢調養賈敏的身體,但是這七年中發生的很多事情,讓瑾言明白:治得了病,卻救不了命。或許今後的事務走向,她可以伸手改變甚至控製,但賈敏的死卻是《紅樓夢》的開端,無法改變。
瑾言隻能盡力做下一些事情,讓黛玉學會管家,兩人一同弄清林家收支明細,財產狀況,盡量延遲去賈府的時間。
而賈敏的病,能拖一時,便是一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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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釵番外)
星鬥稀,鍾鼓歇,簾外曉鶯殘月。蘭露重,柳風斜,滿庭堆落花。
虛閣上,倚欄望,還似去年惆悵。春欲暮,思無窮,舊歡如夢中。
又是一年暮春時節,當年的柳招袖帶,風搖花影早已不再,院裏冷冷清清一同如今的賈家情境,叫人止不住的悲涼。
“二奶奶,琴姑奶奶來了,太太那裏叫呢。”嬌軟的聲音,雖是用著敬稱,卻透著股漫不經心,這是如今王夫人房裏最得用的大丫頭彩煙。
寶釵回了神,看著未經通報就進來的彩煙,和其後戰戰兢兢的鶯兒,淡淡一笑:“琴妹妹來了?這倒是難得。”
王夫人上房,難得的熱鬧,鶯聲燕語不絕於耳。
寶釵在門口佇立了一會兒,才走進門內,一扇門,仿佛隔絕了外頭的冷寂,門內門外,兩個世界。
寶釵一進門,屋內的聲音有一瞬間的沉默,然後又迅速升高,有些刻意的熱鬧。
王夫人滿麵紅光,自賈家被抄、賈政被連降三級、寶玉出家後,她就很少有這麼高興的時候了,即便是她忽略多年的親孫子賈蘭金榜題名、前途一片大好,也未能讓她這般喜笑開顏。
“我的兒啊,上回傳消息來說是昏倒,叫我憂心了整晚,幸好第二天又知原來是有了,真真是菩薩保佑啊!”王夫人執著寶琴的手,滿目慈愛,仿佛麵前的是自己親生骨肉一般。“……太醫怎麼說?這是你頭一胎,可安穩?”
“多謝太太關心了,太醫說頗是安穩,如今也不曾吐過,也吃得下睡的香。”寶琴客氣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