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番外二 采菊東籬下(1 / 3)

十年以後的長安城,依舊車水馬龍,人行匆匆。巍峨壯麗的宮廷主建築群在日頭的照耀下,越發顯出炫彩琉璃,莊嚴肅穆。賴瑾穿著一身白服走入大明宮中,光可鑒人的地磚映著他年輕的幾乎同弱冠少年沒差別的容顏,因為退卻了烏紗紅緋,白衣如雪,越發顯出容顏的精致來。

端坐在禦案後麵的乾元帝打量著自己從看到大的才少年,微微輕歎。“都已經和下任的交接好了?”

賴瑾頷首笑道:“回陛下的話,一切都妥當了。事情很順利。”

乾元帝嗤笑一聲,不是滋味的道:“他是升官,你是心甘情願的離任,當然比旁人更順利一些。”

頓了頓,有些不滿的道:“為什麼辭官,是怕‘功高震主’嗎?”

賴瑾輕笑著搖了搖頭,莞爾笑道:“句大不敬的話,倘或是別人做皇帝,瑾兒一定心謹慎。不過聖上與別人不同,瑾兒就是再擔心也不會疑心聖上會對瑾兒不利。”

乾元帝聽著賴瑾的話,目光在賴瑾的麵容上逡巡不已。搖頭歎道:“是啊,你於朕而言總是要比旁人不同。”

言畢,伸手召喚道:“你如今辭官了,朕以後也使喚不著你,且過來再給朕研磨潤筆吧!”

賴瑾點了點頭,湊上前去。將及指尖的寬大衣袖卷上去露出半截兒臂,膚色如玉,纖細勻稱。他伸手握住硯台旁邊的墨輕輕研磨起來。墨主和著清水的摩擦聲在寂靜的大明宮中響起,賴瑾恍惚間回到了十多年前的那個仲夏。那年,他十三歲,高中探花任職中書,第一次在聖上跟前侍候筆墨,當時他的心裏緊張的不行,握著墨柱的掌心都是汗水。

十多年後,同樣的場景再次出現在大明宮中,隻是賴瑾的心緒變得異常平和,淡淡的寧靜中隱約帶著一絲離別的惆悵。

此番離開,不知再見是何年。

乾元帝原本還低著頭一聲不語的批折子,不過很明顯他的心緒有些受影響。最終更是將禦筆撂在一旁,伸手揉按著眉間,沉聲問道:“辭官之後,你準備去哪兒?”

賴瑾垂首,低聲道:“草民想和沈軒逛逛咱們大業朝的大好河山,順著京畿道南下一直到最南邊的崖州,或者是直接北上,去瞧瞧老毛子所在的地方。也可能到西海沿子乘船入海,去看看西海諸多藩國的景色……倘或什麼時候累了就回京。草民在京郊還有好幾處溫泉莊子,尋一個住下來,閑時養養花弄弄草,是不是很安逸?”

乾元帝靜靜聽著賴瑾的話,沉默不語。半日功夫,方才輕歎一聲,開口道:“等你什麼時候回京外莊子上,朕也去瞧瞧。看看你的莊子和別人的有什麼不同。”

想了想,又笑道:“這麼多年也不見你擺弄花草,竟然忘了你在這方麵的分。我記得你沒入朝的時候就很會伺候這個,當日還給朕進獻了一盆冬日牡丹,好像還有幾盆曇花,大冬裏開的那叫一個漂亮。把滿朝文武功勳王侯都給震著了。”

賴瑾微微一笑,也想到了當年的情景。

乾元帝又道:“等你現下工夫再種花草了,記得往宮裏頭送幾盆,讓朕瞧瞧這麼多年沒碰花草的探花郎,手藝生疏沒。”

賴瑾很是溫潤的勾了勾唇角,頷首應道:“草民遵旨。”

乾元帝聽見賴瑾一口一個草民如何,覺得略微刺耳的皺了皺眉,淡然吩咐道:“自稱表字罷。”

賴瑾頷首應諾,口內道:“子瑜遵旨。”

言畢,撂下手中的筆墨,退下略淨了淨手,複返回來繞到乾元帝的身後,幫他按摩肩頸放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