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國法如何存得私?包公按律定奸書。
君王不舍嬌嬈幸,至與硬臣嗔論殊。
是夜,包爺將眾人照依國法定罪,備了一本。上寫曰:
龍圖閣學士包拯奏:為微臣審辦群奸,訊得孫秀與狄青宿有私仇,欲圖報雪,致與嶽父龐洪串通為黨,屢行圖害。龐洪、孫秀二犯除圖害狄青來死之罪已過多。孫秀混放禿狼牙進關,雖不與外國私通,應照疏失之罪,理該斬決。而龐洪貪贓私己,圖害功臣,而使西遼興兵犯界,罪該淩遲,法該滅族。有貴妃龐氏,前者驗旗,既已欺君,又助父為虐。而茲複差王仁通風,匿藏贓物,亦屬父女同謀,顧親不顧君,法難輕恕,須當斬首正法。王仁須從主命所差,行為不善,有關國法。姑念不圖漁利,從寬一等,然欺君之罪難辭,亦當絞決。禿狼牙私進中原獻寶,欲害忠臣,雖非己心,亦有黨惡欺君之罪。姑念事從首明,得除奸佞,應得褒族,釋放回邦,功罪兩消。王正欲保功臣,不遂奸謀暗算,誌行堪嘉,應照本職加升三級,以獎其忠厚。妥擬表奏,冒瀆天顏,伏乞降旨。各犯正法實行,肅清朝政,海晏升平,微臣有望矣。臨表不勝,待命之至。
包爺寫畢本章,便說:“龐洪嗬,誰人叫你為奸作惡的?今日除去國家大患,本官才得心安。猶恐聖上溺愛龐妃,難舍嬌嬈愛寵,女兒牽及父,要改輕罪名,如何是好?也罷,待來日在朝房通知眾王爺、各大臣,倘若聖上不除龐賊父女,眾口攻擊便了。”包爺定了主見,候至次日四更天,來至朝房候齊,各大臣知會了,眾人歡然應諾。少停,天子臨朝,文武參畢。包爺將本呈上,天子龍目看罷,心內暗暗著驚,便說:“包公定罪太重了,孫秀之罪,卻也該當,國丈之罪還須改輕些。貴妃侍奉寡人,包拯也須諒情些的。”包爺一想:“我原料聖上定然要改輕龐洪父女之罪。”便說:“臣以為國家大事,必當以公辦公,如何存得私的?各犯之罪,應該如此,那裏改輕得來?”天子說:“包卿雖素無私曲,單有此案,望卿諒情一二罷了。”包公說:“龐家父女,罪犯滔天,死有何惜,罪斷然難改輕的。聖上準臣所奏,則是依律公斷;如不準臣所奏,要改輕龐洪父女之罪,臣做不得官了。望陛下放歸故裏,臣忍耐不得國法不行的!”這幾句話乃侃侃鐵言,天子原知他品格如此,假裝發怒,呼聲:“包卿!你難將朕抗勒的!往日般般準依了你,單有此案,寡人不準,要從寬些。”包爺高聲說:“陛下,要改輕罪名也不難,先把蕭何定律改過,然後把龐洪的罪名更改,有何難處!”天子聽了此言,真覺怒起來,說:“寡人事事依你,單有此本不準。你若必要如此,寡人讓了你罷!”包爺怒容滿麵說:“陛下,這本不依臣擬,朝廷法律不須設了!這龐洪貪贓賣國,屢害功臣,父女同欺聖上,死有餘辜,望吾主勿顧宮中貴妃,速行正法,以警亂臣賊子之心。如若不準微臣所奏,伏乞陛下先將臣斬首,以正逆旨之罪罷!”天子一想:“這包黑子實是鐵硬。”又說:“你要朕依你所奏,萬萬不能的。”
此時,又有眾王爺、大臣共有三十餘位,一齊出班奏說:“奏陛下,這包拯與龐洪不是有甚私仇,無非為國家除奸,按以蕭何定律耳。”天子說:“甚麼蕭何定律,朕也不計較。罪擬太重,要輕些耳。”眾臣也知聖上說的是蠻話,又再奏道:“陛下,若是別的小過,尚且依律定罪,豈但此案大如天!龐洪外通遼國,內合女兒,倘將功臣害了,遼國將兵利害,聖上盡知。況且雄關孫秀,又是龐洪同黨,豈不被他們將錦繡江山,一旦付與西遼?陛下,今朝若不除奸黨,倍加縱他了,倘或變端複起,事難料測。”眾臣同奏,此時天子反覺羞慚麵赧,暗想:“國丈為人原不好,冤家盡結。滿朝三十餘人,沒有一人保奏,隻齊口合攻。朕若準了包拯所奏,又舍不得龐美人,也不便留其女誅其父。若父女一同治罪,朕心何忍?”隻左思右想,龍心不定,帶著悶氣,呆呆不語。包爺又說:“陛下,龐妃事,江山事,大不可沒了主意。”眾臣催速,天子龍心不悅,立起身來說:“眾卿休得性急,還宜從緩。再限擬三日後才定奪。”退班回宮去了。眾文武落得呆看,多說:“聖上因何如此庇護龐洪?”隻得同退出午朝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