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膛裏的火舌舔舐著最後幾根柴枝，葉羽盯著躍動的火光，忽然看見火星裏蜷縮著破碎的符文。這是淬體九重天圓滿後，靈瞳自行洞見的天地脈絡。三日前他捏碎潑皮腕骨時，尚看不清那些在經絡裏遊走的暗紅煞氣。
\"羽兒，添把艾草。\"
母親沙啞的嗓音驚散了火中幻象。葉羽彎腰時頸後金紋隱隱發燙——幽冥淵裏硬接王世榮噬魂鎖的灼傷還未痊愈。枯黃的艾草握在掌心，靈瞳映出草莖間蛛網般的黑氣，與王世榮操縱的噬魂蠱如出一轍。
鐵鍋裏的蘿卜湯咕嘟作響，蒸汽在母親佝僂的脊背上蒙了層紗。葉羽的目光掠過她發間的桃木簪，簪頭雲紋在靈力灌注下泛起微光，竟與靈市擂台青磚上的防禦陣紋同源。淬體境帶來的敏銳聽覺此刻正折磨著他——母親肺葉裏細微的蠕動聲，像極了被金紋絞碎的人麵蜈蚣在蛻皮。
\"嚐嚐新醃的雪裏蕻。\"母親推過粗陶碗，指甲縫裏的醬色讓葉羽想起貨郎刺青用的丹砂。湯勺磕碰碗沿的脆響中，他聽見自己血脈裏金紋遊走的簌簌聲，仿佛有無數細小銀針在經絡間穿行。這是蘇璃月提過的\"蟬蛻期\"，每夜子時經脈如蟻噬的痛楚，總讓他想起父親暴斃那夜母親壓抑的啜泣。
院牆外銅鑼悶響，貨郎拖長的調子刺破秋風：\"收舊玉佩咯——\"
葉羽握筷的手背暴起青筋。昨日擊碎那青銅羅盤時，貨郎脖頸處饕餮刺青的第三目閃過幽光，與王世榮後頸咒印如出一轍。他佯裝添飯踱到窗邊，見貨擔上的羅盤指針正直指母親枕邊的妝奩匣子。
\"娘，我去地窖取些醬瓜。\"
閃身至院角老槐下，葉羽指尖金紋凝刃，剜出樹皮裂縫裏嵌著的琉璃珠。三日前吞噬的魂火殘渣在珠內明滅，記憶如潮水灌入靈台——
靈市擂台的青磚在眼前鋪展，宮闕虛影鎮壓噬魂蠱的刹那，他看見擂台下的老嫗撫了撫與母親同款的木簪；幽冥淵的雷光中，王世榮後頸咒印與貨郎刺青結成三角陣型；暴雨夜記憶最深處的繈褓上，九重宮闕圖與玉佩顯化的虛影緩緩重合......
\"羽兒！\"
母親驚叫刺破回憶。葉羽撞開廚房木門時，見沸騰的湯鍋裏蘿卜塊拚成猙獰鬼麵——正是王世榮被雷火灼毀的半張臉！金紋暗中吞噬黑氣，母親顫抖的手卻突然撩起他袖管：\"今早洗衣...這血...\"
冰霜符正在金紋中消融，葉羽卻瞥見母親掌紋間極淡的朱砂印——與蘇璃月冰蓮劍柄的符文同屬一脈！
夜雨叩窗時，葉羽在柴房運轉周天。金紋隨呼吸明滅，在土牆投出搖曳的宮闕影。一重宮闕流光溢彩（淬體圓滿），二重宮闕隱在雨幕中吞吐靈氣（凝氣門檻），三重宮闕殘破不堪（幽冥淵強開的築基殘卷）。瓦片輕響間靈瞳驟亮，他看見屋頂黑影後頸咒印與王世榮、貨郎結成三角陣勢。
黑影翻入院牆的刹那，母親妝奩突然自鳴。九轉玲瓏佩破匣而出，宮闕虛影籠罩茅屋的瞬間，葉羽踏出刻在骨子裏的冰蓮步。昨夜蘇璃月隔空傳來的《淬體要訣》在腦海浮現：\"氣走足少陰，力貫......\"
拳風裹著雨絲洞穿黑影胸膛，卻隻撕下半張人皮麵具。雨幕中那張腐爛的臉，赫然是三年前暴斃的父親！
\"琅嬛秘境果然在此......\"沙啞的嘶吼從父親裂開的喉管裏擠出。葉羽僵立雨中，看著宮闕虛影將父親\"屍身\"吞入玉階深處。母親房內突然傳來瓷器碎裂聲，妝奩夾層裏收集的金屑正化作流螢，在空中拚出八個血字：
**\"九轉既啟，蒼生為祭。\"**
雨幕盡頭傳來清越劍鳴，蘇璃月的冰蓮劍劃破長夜。葉羽攥緊生出新紋的玉佩，終於看清暴雨夜記憶中那個戴青銅麵具的男人——消散的麵具下，是一張與自己八分相似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