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寶泉(修蟲)(1 / 2)

第九章天海樓

那人大約四十開外,麵白少須,身著儒服,頭上未戴冠隻裹巾,眼神透著精明幹練,倘若能去掉身上百十來斤贅肉的話,也應是一翩翩儒雅的中年男人,隻可惜身上著實圓潤了些。

朱軾一見這人,也滿臉堆笑地回道:“原來是寶泉兄,若早知你在此,我何苦如此奔波,直接找你便是了。”

那寶泉兄果然相邀入內,朱軾命石墨下去帶林海上樓。石墨正悶頭下樓,不料在拐角處撞上了正往樓上竄的鬆煙,兩人一時不妨雙雙倒地,石墨罵道:“火燒屁股不成,你這是作甚?”鬆煙一臉驚慌,道:“快——快——公子和人吵起來了!”

他聲音極大,朱軾在三樓已經聽到,顧不上那寶泉兄,趕忙下樓。

林海帶著鬆煙、卓青、卓藍本在天海樓的一樓大堂等著朱軾,樓裏夥計極有眼色,見朱軾、林海一行人雖然有風塵之色,但無論形容舉止還是衣料質地都非凡品,雖然大堂也已經滿座,卻也不怠慢,趕著上來打扇送水,倒似是搶了鬆煙幾個的活計。鬆煙也還罷了,樂得躲在一旁偷懶,這夥計的殷勤卻惹到了卓青、卓藍。這兩人本是林海奶嬤嬤的雙生子,年紀與林海相當,雖與林海貼身服侍,卻沒有感受到林海一絲半點的沉穩,凡遇事總是咋呼,若不是確實忠心加上是奶嬤嬤的兒子不好處置,林海早就想把兩人弄走了。以往林海總是慶幸這兩人沒有給他闖出大禍,平日咋呼幾聲自己忍了就是,卻不料今日初到揚州就給他惹來了麻煩——

卓青本來是給林海打扇的,見天海樓的夥計搶了自己的活兒,他不想著躲懶,又加上旅途勞累腹中饑餓,這火氣就竄上來了,哼聲道:“你們家不是開酒樓的麼,做什麼不去整治飯食?有本事再開出個三樓來呀,如今我們爺還餓著,單隻一口水頂什麼用?”

卓藍也幫腔道:“就是就是,光獻殷勤不幹正事!”

林海臉色一沉,正準備罵這兩人不曉事理,從外邊走進一人笑道:

“原來我這天海樓的夥計殷勤了也是錯事!正不知犯了哪一家的規矩,到讓個下人來教訓了!”

這人三十歲左右的年紀,身材修長,麵如冠玉,目似朗星,端的是玉樹臨風之姿。饒是林海見過了徒景之那樣的美人,對著這個男人也要讚一聲俊俏。

大堂裏,坐堂的掌櫃趕忙迎上來,躬身諂笑道:“薛大爺,您來了!”卻原來是江南有名的皇商、金陵薛家的家長薛勳來了。

薛勳本是應甄寶泉之邀前來赴宴,這殷勤待客的招數本是天海樓的一大特色,向來極得顧客稱讚,卻不料今日還沒進門就聽到個小廝挑撥,火氣上來也不管這小廝的主子還沒開頭,就先搶白了幾句。他本就不是個省事的人,加上兩年前自接了內務府大宗差事,薛家買賣越做越大,即使在揚州這等官商雲集之地也是數得上名號的尊貴人物,脾氣上來了自是不管不顧。

林海卻也惱了,他也是旅途勞頓,跟著朱軾出來本是想嚐嚐揚州飯食,卻沒料到還沒吃到飯先吃到戧話。雖然性子平和,但林海畢竟是侯府出身,他又是自幼眾星捧月長起來的,即使和那些寒門儒生來往時表現得謙和,並不代表他沒脾氣。本來還想罵卓青、卓藍兩句,被薛勳一搶白,立時調轉槍頭,心道你既然看到是下人在說,就該知道主人也在這裏,還不知主人家是個什麼態度、還沒發話呢,怎麼就先替人教訓起來了?我家的人我還沒說話呢,你上趕著教訓什麼!

林海“哼”了一聲,推開擋在身前的卓青和一個小夥計,對著薛勳緩緩道:“家中下人無狀,他們自是不會迎客,也隻好做些打扇奉茶的活計。我家從不養無用之人,如今被貴夥計搶了活去,他們自是怕本家發賣,日後衣食無著,方才有此言語。若是對貴寶地有了衝撞,還望海涵。”

掌櫃聽了如此刻薄的言語,一口氣沒倒上來嗆到了自己,連連咳嗽。薛勳聞言更是皺眉,林海方才被小廝和酒樓夥計圍著,薛勳並沒看到,這時對著林海上下打量了一番,見林海頭上戴著一頂玉冠,用根青木色的簪子固定,身上僅著一襲青衫,腰間除了一塊玉佩別無他物。薛勳從商多年,上上下下各色人等見過不少,眼界自然高,他見林海衣飾雖樣式簡單,卻無不是上上之物,隻那頂玉冠和青木簪,就是他見過的送到宮裏的東西也不過如此了。

薛勳本是個精明人物,要不然也不會在這水深人更深的揚州城裏排上名號,聽到林海的話,便知惹到了這清貴少年。但許是這兩年太過順風順水,讓薛勳不再像早年間那樣善於隱忍,他轉念一想,管你是何人,在這揚州城裏,還沒有我擺不平的事呢!

冷笑一聲,正要接話,卻聽樓上一人高聲道:“公子慎言!”

原來鬆煙雖慣會愛惜身體,能躲懶時便躲懶,卻是個極有眼色的,早在薛勳初一開口之時,便上樓去找朱先生,卻不料和石墨撞了個滿頭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