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理書信行之念往事誦經文皇後憐妙玉
徒行之從西內回轉大內之時,已是月色西沉了。他回到乾清宮後,把所有身旁內侍,連同戴權一起都趕了出去,戴權知道陛下心神不寧,便著力約束值守的內監,一個個屏住呼吸,偌大乾清宮裏竟是一絲聲息也無。
徒行之從寢閣內間的櫃子裏拿出個紅色雲芝瑞草紋的雕漆錦盒,打開來時,裏邊是兩摞信,他取出左手那一摞,不過十幾封,他按著時間早晚,從景德年間到景仁年間,一封封重溫朱軾寫給他的回信。
林海在江南丁憂的那幾年,徒行之在林府與朱軾相處的時日不短,這位師公比之林海又有不同。林海講解事物,總是因著前世的教育影響,多帶著些提綱挈領之後的啟發式問話,加上大夏河山地理林海隻是理論多,而朱軾卻是自己親自走過的。朱軾為徒行之講解《大夏地理誌》,本來也不是正經授課,便靈活許多,兩人不多時就成了忘年交。
卻是朱軾竟慢慢察覺了徒行之的心思,他心中歎氣,為了林海好,也為了徒三公子好,想當成不知道。可徒行之和林海一同出遊了不少時日,朝夕相處之下,心中情意更無法消除,待回到姑蘇,又趕上徒景之親自過來接人。那時朱軾見了徒行之失落的樣子,就很擔心徒行之心裏存著這樣無望的事,很怕他走上邪路。待到景德末年,徒行之從平王變成皇太子,更得了徒景之的傳位,朱軾在姑蘇得了他即將登基為帝的消息,想了好幾日,終於下了狠心,給徒行之去了封信。
自從江南回到京城,徒行之就一直和師公有通信往來,往常不過是些簡短問候,這次卻是厚厚一遝。徒行之得了信,初時以為是師公祝賀自己的,待拆開一看,卻是臉色大變。他初時很是憤怒,覺得朱軾實在手伸的太長,隻將信扔到一邊。可那時林海陪著徒景之深居西內,他甚少能見到林海,待見了又因為心中那一絲猜忌被林海查知,嗣後才有華棠院裏林海對他大禮參拜的事情,更讓他心裏難受。
待到林海堅決辭了官,就連傳位大典也沒有出現,徒行之心中更不是滋味。他再取出朱軾的信來看,想著林叔除了父母,最敬重的就是朱軾了,且朱軾不光教導自己一場,更也是個因愛失策的,自己這番心思,於父皇和林叔處自然要瞞得嚴實,倒不如和朱軾傾吐。原來朱軾的過往情史,林海那裏知道的都是朱軾告訴他的,卻是徒行之這裏,因著當初平王曾經派人去朱氏宗族問詢,到底被抖了出來。
由是徒行之便和朱軾時常信件往來,徒行之往往傾訴一番,好讓自己的情感有個宣泄之地,就連覺得水溶有些像林叔的事情也坦言相告。朱軾見他從太子到皇帝,行事不曾有誤,雖找了個替身,可也隻是讓人去學林海的行事,並不曾真個寵幸,漸漸也放下心來,隻在心中安慰開解。
這一番信件往來,原本甚是機密,可朱軾臨終之時支走了林海,身邊竟有個徒景之陪伴。他的遺物,在林海還未收拾之前,徒景之已經派人將他和徒行之的來往信件取走了。
這些信件,徒景之一直留著,直到這次回京,方才命人交給徒行之。由是徒行之用來裝朱軾回信的盒子裏,便又多了一摞他給朱軾的去信。
這日林海不光是把自己為徒景之代筆之事坦承於徒行之麵前,更在他離開書房之後,由徒景之之口說了對自己將來的想法。
徒行之本想著讓林海入閣為相,更要另封列侯爵位,可徒景之卻道如今你正是要拿捏那些老世家的時候,林家祖上也是老世家之一,你這樣抬舉林海,讓旁人如何想?如海如今身子不好,你隻找個榮養的虛銜就是了。
徒行之雖得了太上皇的手諭,知道自己所能掌控的權力比以往更盛,可他心裏卻沒有多少高興之意。他回了寢宮,隻能借助朱軾的信件讓自己平複下來,卻是正在看信,戴權得了要緊消息,讓他立時拋開了那些傷春悲秋的心思,又成了英明神武的景仁帝。
景仁朝初年的忠敬之亂,被後人視為當初景德末年奪嫡之爭的延續和收尾。因正逢太上皇聖壽將近,雖是京營調動頻繁了幾日,忠敬親王府和秦王府周圍在一日夜間流了些血,可五城兵馬司的官吏隻第二日早間默默過去收拾後事,就連那些有風聞奏事指責的蘭台寺的禦史們,這回卻都對京城治安如此之差沉默得很,沒有一個肯出頭上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