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1章 行與知:用行動思考學術的楊成誌(3)(1 / 3)

大小涼山位於川滇邊境,金沙江將兩省分界,四川一邊的彝區曰“大涼山”,雲南一邊的彝區叫“小涼山”。外人不易進入,國際人類學界稱當地彝族“獨立羅羅”(IndependentLoLo)。曾經有兩名法國人類學家偷闖禁地被殺,而涼山周圍的漢人,被捉去當娃子(奴隸)的不計其數。經雲南省政府龍主席的介紹,他於9月1日離開昆明向東曆經大板橋、楊林、羊街、功山、鋼廠、癩頭坡、鷓雞七天的崎嶇而險阻的山道至東川。稍作休整,又沿著金沙江岸陡崖絕壁的山腰險道,過幹溝、蒙姑,並渡小河的“溜繩”共五天抵達巧家。楊要進入涼山地區,當地巧家縣孟縣長極力勸阻,認為他此去定是有去無還,但楊成誌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執意進去。他說:“外人探險南北極尚能做得到,巴布涼山的‘蠻子’雖‘蠻子’,到底是在我國的境土內;現在隻隔一江之遙,他們山頂的茅屋已隱約可望,為什麼不能進去探險一下?……”孟縣長見無法阻止楊的行程,便將其介紹給巧家最有聲望而曾經作過六城壩第一任行政委員的陸玉階。楊於是沿著危險的江岸行了三天過巧家營、頭道溝至八甲大寨才得見陸。陸給楊講述了關於彝族的一些生活細節,也在言辭之中對楊進涼山加以勸阻。楊於是在兩天之後離開陸府轉到大田壩決定冒險渡江。渡過怒吼湍急的金沙江後,他抵達涼山山腳六城壩縣佐衙門,在此,楊暫時落腳。是夜,通宵聞聽金沙江水怒吼澎湃,彝人下山搶劫的槍聲,整夜未眠。翌日,水土不服和舟車勞頓使楊病魔纏身。然,彝人竟消息靈通得知有外人到來,40餘人攜槍帶刀來圍攻縣衙,意欲毆擄楊和他的財物。在附近漢人團兵的援救下,胡縣佐和楊擊退彝人。病痛之中的楊,也曾萌生悔意,何苦來這窮山惡水之地,將自己陷於這等慘景。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壯語讓他從悲苦中興奮起來。

經過一個星期的病痛,身體初愈,他便開始物色深識獨立羅羅語的漢人教習他日常的彝語會話。這樣他結識了李相廷,又通過李認識了幾個“漢把”(能操漢語的酋長之交涉員)和“白毛”(識羅羅文的巫人)。他還曾到半山腰的漢蠻貿易中心點——黃草坪趕場親自考察。在那裏他親見,蠻公、蠻婆、蠻子、蠻女隆身壯體、跣腳,裹頭椎髻,佩槍帶刀的情景。心花怒放之時,拿出相機攝影。因楊的裝束、設備、行止奇怪,彝人將之圍住探看。是時,有一個十一、二歲的彝族小孩乘亂伸手至楊的衣兜,企圖竊取其財物,被楊機警抓住,並當眾杖責幾下,給他拍了一張照片。這把在場的彝人弄得不知所措了。楊竊以為這正是給他們施催眠和示威的絕好機會。再後來,幾經波折,楊與一個最有權力而略通漢禮的酋長——祿呷呷結識,獲準進入。

楊這時請一位胡姓漢把帶路登山行約六十餘裏經過許多村落先至羅格,在此受到祿酋長宰牛的歡迎。楊同祿一起同住7天,體驗部落時代的野蠻生活,覺得耳目一新。他住在“六畜同堂”的茅屋裏;吃過號稱上品的“肝生”(生豬肝、肺、心、血加以辣子);使用過木勺和木薩來代替碗筷。該部族人身上的生鴉片煙味混合終生不洗的衣服味讓他每每窒息;當地赤身裸體小孩爭挖吃生牛皮的牛肉讓他瞠目結舌;為了記錄當地火葬儀式而與死屍對麵而眠讓他終身難忘……這些經曆讓他在身體上備受折磨,而在精神上卻非常慰藉。此後,在祿呷呷的保護與引見之下,他曆遊諸路磨開、斯古、沙木箐、跑馬坪等諸部族,行程約一千裏,經過村落約200多個。他在田野中,雖然天氣惡劣,當時非雨即雪;路途艱難,幾乎無路可循;還要時時提防野獸襲擊和跌落山崖的危險。但是這種生活讓年輕充滿理想的楊成誌鬥誌昂揚,他說自己當時“眼不能閉,耳不能塞,筆不能停”。他在涼山地區漫遊兩月餘始回六城壩。正值胡縣佐病逝,楊在六城壩無官而漢蠻又陷於火拚的擄殺之時,代理縣佐的職守。十二天之後,當漢蠻之戰解決,而新任縣佐到任,楊於是帶著他的教師比資白毛和所收羅的各種重要民俗品渡江轉回巧家。在巧家停留的5個月中,他勤奮學習彝族和苗族語言,以方便今後的文獻研究工作。1929年5月,他經來時的路折回昆明。在昆明呆了9個月,其中用了3個月對當時昆明縣的彝、白、苗族作了調查,運用比較研究的方法考察分析了上述民族的語言。他在昆明受到各界的熱烈歡迎,他先後應邀在十餘所學校演講,報告他在滇川調查的經曆、體會和收獲,提出在雲南開展民族調查研究的必要性。他的各場演講,非常注重針對不同的受眾而發,還現場展示了他實地搜集的民族文物和照片,觀眾受益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