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嘶。”
擾動聲越來越近了,盡管細微如鼠,林格仍然聽得清清楚楚。“真是個謹慎的家夥。”林格不免從身體深處漸漸湧出十二分的機警。他此刻想一隻熱感應器,雖然眼睛看不見,但對周圍的環境感知得比任何時候都明晰。“好吧,走過來,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放在你的背上,像上次一樣。快,快,快。”林格的急切就要從跳動不息的心髒裏蹦出來了。
越來越近。緩緩地,一股冰涼襲來,在林格的腳脖子處恣意遊走,纏繞。
林格猛地睜開眼睛。
“蛇!”他失聲大叫。
風獵獵作響。林寶晨三人已逃至中心大街。
“怎麼樣?”常樂氣喘籲籲仍不無得意地親吻小十字架,“我心愛的小乖乖,這次你可立了大功啦。喂,你們倆覺得我的催眠術怎麼樣?陳小滿大偵探,比你的推理管用吧?”
“看把你樂得!”陳小滿故意不看常樂,頭昂得高高的,“沒什麼了不起,玩了這麼一點小把戲你就開始翹尾巴了,真膚淺。寶晨,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林寶晨說,“我覺得現在還不是慶祝的時候,雖然我們問出了信紙主人的名字,但是想找到這個人又是更難的一件事,就等於什麼也沒問到一樣。所以,實在沒有什麼值得高興的。”
“別這樣悲觀好不好?”常樂胸脯挺得像鬥勝的公雞一樣,“大不了我們返回去另找個人催眠,問問試一試。”
“找死!”陳小滿在常樂後腦勺拍了一拍,“你還沒完了?你不是說你的‘高超’的催眠術可以抹去被催眠者的記憶麼?怎麼剛才那人醒來還認得我們?”
“這……”
“好了,你倆別吵了行不行?”林寶晨說,“我們這就回去想辦法,一定要查到這個叫卓赫的男人。”
與此同時,造紙廠內。
年輕男子悠閑地喝著茶,咂嘴細品杯中的絕妙滋味,麵帶笑容。
一個年長的男人走了進來,年輕男子站起向他點了點頭。
“都走了?”
“是的。那點小伎倆難不倒我。不過,那個頭矮小的孩子確實有點本事,看上去不像本地人,手法卻相當高明。幸虧我也不是吃閑飯的,幹我們這一行,相當於半個保密員。”
“這話不假。你跟他們怎麼說的?”
“依您的吩咐,隨便打發了。我跟他們說,委托人叫卓赫。”
“卓赫?”
“對,卓赫。”
“這個名字……據我所知,你也姓卓?”
“您說得沒錯,那個……嘿嘿,卓赫是我的遠房叔叔,三年前觸電身亡。”
奔跑。
林格三番兩次感覺腿已經軟癱了,可他仍然在跑。
心理作用,一定是心理作用。林格安慰自己。他在奔跑的同時竭力回想那條蛇留下的印象。他記不太清了,仿佛是黑白相間的肚皮,而脊背是銀灰色,不,好像是土黃色。頭呢,是圓的還是尖的?想不起來了。林格對蛇僅有一些粗淺的了解——尖頭的比圓頭的毒,鮮豔的比灰暗的毒。剛才那條似乎並不鮮豔,但願頭也不是尖的。
奔跑。林格隻顧著跑。他一想起那股冷冰冰的感覺就渾身起雞皮疙瘩。蛇。這種可惡的爬行動物是林格的天敵。平時隻要一聽到蛇這個字眼,他就軟了半截。他可以容忍流血、疼痛,但絕受不了那種條形生物皮膚上的徹骨寒意和它遊動時彎曲繚亂的怪模樣。他對蛇和畸形胎兒有同樣的視覺排斥。
那條蛇被林格敏感而突然的反應激怒了,在他的腳踝上留下了兩個孔狀齧印。林格從小孔裏擠出一些血水,然後用未喝完的水衝洗。然後,就是奔跑。
在路上,林格跑著跑著心就漸漸輕鬆許多,因為沒有頭暈,惡心,乃至其它的非正常反應。他隻是心跳加快了一些,呼吸重了一些。掀起褲腳,那被蛇咬傷的部位有點腫脹和麻木,但幸好還受林格的控製,什麼都顧不得想了。
奔跑。林格一直跑進了凱拉斯校醫院。
“我被蛇咬了。”林格躺在塑料椅子上翹起腳。
“什麼樣的蛇你看清了嗎?”醫生一邊擦藥水一邊詢問。
“記不清了。好像是條黑色的……也可能是黃色的。”
“心裏難受嗎,或者有什麼不適?”
“應該沒有。”
“有就有,沒有就沒有,什麼叫‘應該沒有’,你自己沒有感覺?”
“沒有。”
“好吧。看來沒什麼大礙,你隻是被嚇著了。我給你開些藥,傷口已經處理好了。注意,不要讓藥敷沾水。明天如果感覺不好再來做一次檢查。”
“嗯。”
醫生拿出紙筆開始寫寫畫畫。林格把頭朝向走廊歪著。
一身藍白條紋的病號服出現在走廊裏,正巧路過林格眼前。病號服下是臃腫肥胖的男人身軀。他見到林格驟然一驚,這一驚也引起了林格的注意。兩個互相盯著看,那個男人忽然一低頭,甩開林格的目光,更加快速地向前走。林格發現他的一隻手高舉著鹽水瓶。
“等等。”林格追了上去。“我好像認識你。”
男人裝作沒聽見,走自己的路。
林格覺得可疑:“你也認識我,對嗎?”
“不,不認識。”男人被林格纏得沒法,奇奇怪怪地嘟囔起來。
“我想起來了。”林格說,“前一陣子在病房,你就在我旁邊,就在這裏,這個醫院。你還沒出院?”
“你這……你別問了。我什麼都不知道。”
“你為什麼這麼慌張?我又沒問你什麼。”林格忽然想起來那天林寶晨來醫院探望時的情景,“你……怎麼回事?我們以前並不認識,你是不是知道一些事情,關於我的事情?那天你的神情古怪……對了……你一定知道什麼,是不是?請告訴我,好嗎?餅幹……我想起來了,那袋餅幹,是誰送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