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先做了一首絕句,又讓眾位姐妹各題一匾一詩。因寶玉幼年之時多蒙元春教導,她又命寶玉就□□館、蘅蕪苑、怡紅院和澣葛山莊這幾處各賦一首五言律詩。
過了一會,迎春、探春、惜春、寶釵將自己所做的匾額和詩呈與元春。她四人中自是寶釵最有詩才,探春屈居第二,隻是探春不想出這個風頭,便隻胡亂應付了一首,倒顯得平平。
果然聽得元春笑道:“薛家妹妹果然文采出眾,愚姊妹們均不能及。”寶釵抿唇一笑,王夫人聽了也笑眯了眼。
寶玉這時隻做了□□館和蘅蕪苑的兩首,正在做怡紅院的一首,剛剛寫到“綠玉春猶卷”一句上,便見寶釵悄悄地走了過來,低聲道:“娘娘方才不喜‘紅香綠玉’四個字,已經改成了‘怡紅快綠’,你這會子怎麼又用上了‘綠玉’,豈不惹她不快?”
寶玉急的滿頭大汗,偏偏一時又想不起什麼典故來。寶釵轉念一想,便湊近前來:“你隻把‘綠玉’的‘玉’字改成‘蠟’字便可。”寶玉忙問綠蠟的出處,寶釵笑道:“唐朝錢珝詠芭蕉的詩頭一句便是‘冷燭無煙綠蠟幹’,你竟都忘了不成?”
寶玉這才喜笑顏開,連稱寶釵是他的“一字師”。寶釵見他隻得了三首,就差“杏簾在望”一首,便叫他先抄錄前三首,自己卻把最後一首做了出來,隻叫寶玉謄上罷了。寶玉見她所做的詩比自己的強了不知多少,麵上一喜,忙謄完之後呈了上去。
眾姐妹見寶釵在紙上不知寫了什麼,又給寶玉扔了個紙團,心中自然明白,隻是笑而不語。探春心想,此番林妹妹不在,果然是善解人意的寶姐姐來給寶玉解圍。
見“杏簾在望”一首中有一句為“十裏稻花香”,元春甚是欣喜,直誇寶玉果然進益了,又將澣葛山莊改名為稻香村。於是便到了點戲的時候,後麵的賈薔聽得小太監傳話,忙將戲目呈上去。元春等便點了戲,那些小女孩子倒是演得不錯,元春又命人賞了她們一些個荷包、金銀錁子等物。
宴席撤下之後,元春又到之前未曾看過的地方遊了片刻。不一會,隻聽禮儀太監啟道:“賜物俱齊,請驗,按例行賞。”元春略看了看,便命太監發放下來。賈母、邢夫人、王夫人等得了些富貴長春宮緞、福壽綿長宮綢、金銀錁子等物,賈敬、賈赦、賈政等得了新書和寶墨,尤氏、李紈、鳳姐等也得了金銀錁子和表禮自不必提。寶釵和迎春姊妹賞賜相同,寶玉和賈蘭一樣,賈珍、賈璉、賈環、賈蓉等一樣。
此外,各屋的丫鬟小廝也各有賞賜,司戲、掌燈等諸事務的管事以及雜役的眾人也都得了些銀錢。
眾人才謝恩完畢,便聽得執事太監道:“啟稟娘娘,醜時三刻已到,請娘娘鑾駕回宮。”
賈母、王夫人等聽了俱都一愣,刷地便落下淚來。元春也極為不舍,熱淚從她的眼角滑落下來,隻好拉著賈母和王夫人的手叮囑道:“老太太和太太可要好好保養,聖上準許一月進宮一次,不必過於悲傷,隻是府中不能再這樣耗費了。”賈母和王夫人忙應了。
時辰已到,元春便拭淚上了轎子,匆匆一去恍如一場夢,隻留下眾人望著浩浩蕩蕩遠去的鑾駕抱頭痛哭。
省親一事之後,賈母仿佛卸下了重擔一般,身子反倒頂不住了,竟得了風寒。邢夫人、王夫人等又要侍奉老太太,王夫人還要操持各項事務,府中竟比之前還要忙亂。
一日,周瑞家的到上房來回話,見王夫人忙得腳不沾地,便提議道:“我看太太這些日子操心的事情甚多,珠大奶奶雖然幫著管家,到底不如當初璉二奶奶果斷能幹。先前因璉二奶奶虧了身子,又有老太太和太太憐惜她,便讓二奶奶歇著去了。如今二奶奶的身子想必也將養好了,不如還請璉二奶奶來管家,太太意下如何?”
王夫人正有此意,笑道:“果然還是你最明白我!珠兒媳婦實在沒有管家的手段,倒讓我更加手忙腳亂起來。鳳丫頭也躲懶了這麼長時間,老太太和我雖偏愛她,隻是府中竟沒有第二個人可以幫忙,都比不上她精明能幹。”
周瑞家的便道:“太太說的是,便是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哪一個不讚二奶奶最有手段?”
王夫人沉吟了片刻,就把彩雲喚了進來,命她去鳳姐的屋裏把她叫來。彩雲脆生生地應了,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功夫,便把鳳姐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