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事事不離詩(1 / 3)

在唐代,人人是詩人,並並事事不事不,隻要是人的活的都用都用詩。

讀書人要想進士及第進入仕途,首先必須詩賦考試合格。人稱鄭鷓鴣的鄭穀詩中還留有《京兆府試殘月如新月》、《鹹通十四年府試木向榮》、《光化戊午年舉公見示省試春草》等詩,可為詩證。府試,是州郡選拔考試;省試,是中書省禮部考試。從詩題看,對詩的主題,用韻等都有嚴格規定,難度較大。比如“殘月如新月”,要說出點道理,並非易事。

至於日常生活中,聚會、送別、登臨、尋訪、寄贈、抒懷、答謝、吊挽等,用詩表達則是常事。這裏隻談幾種較為特殊的情況。

詩和書信是絕然不同的東西,但唐人可以以詩代信,有時給人寫一封信還不如寫一首詩寄去,效果更好一些。白居易就有好幾首這樣的詩,其中一首詩叫《以詩代書寄戶部侍郎勸買東鄰王家宅》:

勸君買取東鄰宅,與我衡門相並開。

雲映嵩峰當戶牖,月和伊水入池台。

林園亦要聞閑置,筋力應須及健回。

莫學因循白賓客,欲年六十始歸來。

從詩的第七、八句看,此詩約寫於大和三年(829年)以後,白居易五十八歲以太子賓客病退期間。衡門,為隱居之地;嵩,山名,在洛陽東南。信的意思可概括為勸楊侍郎買東鄰的房子及其原因,改用詩表達,其意深,其情濃,其中蘊含的人生哲理和為官之道值得細細細玩。

一般說來,詩比信含蓄、雅致多了。如果到了危難之際,恐怕也顧不得斯文了。比如杜甫老先生流落四川後,有一段時間饑寒交迫,他寫了一封信給老朋友彭州刺史高適,即為《因崔五侍禦寄高彭州》的詩,就隻四句:

百年已過半,秋至轉饑寒。

為問彭州牧,何時救急難?

詩是開門見山,直奔主題。如果是寫信,恐怕還沒有這麼直接。

杜甫最愛以詩代書,比如《投簡梓州幕府,兼簡韋十郎官》,簡,就是書信。其中“幕下郎官安穩無?”跟書信中問候語一模一樣。又如《得廣州張判官叔卿書,使還,以詩代意》,朋友大老遠從廣州托“使”送信到“蜀城”,“使還”時,便寫了首詩代替信表達了自己的感激之情。

這類以詩代書的例子,《全唐詩》中不乏其例,比如高適的《酬裴員外以詩代書》,張九齡的《南還以詩代書贈京師舊僚》等。以詩代書之最,恐怕要數白居易的《代書詩一百韻寄微之》和元稹的《酬翰林白學士代書一百韻》。照實說,寫信比寫詩自由得多,簡單得多,但唐人就是愛以詩代信,這是唐人尚詩的一種表現。

詩和訴訟狀更不搭界,絕沒有誰用詩代替訴訟狀的事,但唐人卻這樣做,真是太浪漫了。

有個叫程長文的女子遭誣告入獄,實在冤枉,她便寫了一首詩《獄中書情上使君》作為申訴狀,向州長官陳述事實真相,希望洗雪冤恥。詩雲:

妾家本住鄱陽曲,一片貞心比孤竹。

當年二八盛容儀,紅箋草隸恰如飛。

盡日閑窗刺繡坐,有時極浦采蓮歸。

誰道居貧守都邑,幽閨寂寞無人識。

海燕朝歸衾枕寒,山花夜落階墀濕。

強暴之男何所為,手持白刃向簾幃。

一命任從刀下死,千金豈受暗中欺。

我心匪石情難轉,誌奪秋霜意不移。

血濺羅衣終不恨,瘡黏錦袖亦何辭。

縣僚曾未知情緒,即便教人縶囹圄。

朱唇滴瀝獨銜冤,玉著闌幹歎非所。

十月寒更堪思人,一聞擊柝一傷神。

高髻不梳雲已散,蛾眉罷掃月仍新。

三尺嚴章難可越,百年心事向誰說。

但看洗雪出圜扉,始信白圭無玷缺。

讓我們看這位程氏女子如何申訴吧。小女子家住鄱陽湖邊,忠貞之心可比伯夷、叔齊(二人為孤竹君之子),芳齡十六很是漂亮,書法也好。整天在窗下刺繡,有時也去湖裏采蓮,深居守貧也無人熟識,過著“衾(被子)枕寒”的單身生活,像一朵山花凋謝讓人惜。有天夜裏一個暴徒手持白刀闖進閨房,欲施強暴,我寧死也要保住千金之軀。我同暴徒拚命,血濺羅衣,血肉黏住了衣袖。縣官辦案也不調查實情,稀裏糊塗把我抓起來關進了監獄。我嘴唇流血,眼淚(即“玉著”)縱橫,無比冤枉。十月天寒,深夜更添愁思,徹夜難眠,一聽“擊柝”(打更)聲便傷心極了。頭發不能梳亂蓬蓬的,眉不能畫卻仍新月一彎。看來這一關是過不去了,百年冤情向誰訴?隻有我洗雪冤屈走出“圜扉”(牢獄大門),才能相信我如同“白圭無玷缺”(清白無辜)。這首詩把小女子的冤情寫得清清清楚,既遭暴徒侮辱傷害,又受昏庸縣官的冤屈,孤弱無助,有冤難申,隻有“書情上使君”(州官)一這點希望了。詩中義正詞嚴,不卑不亢,充滿自信。這首詩雖隻有十五韻二百一十字,恐怕上萬字的訴狀也險得有此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