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章 蔭庇入仕(1 / 2)

唐代雖然廢除了像魏晉南北朝時期的門閥製度,但是保留了子孫因先輩的功勳而取得入仕資格的特權。《新唐書·選舉誌下》專門列有“出身”和“蔭”兩條,規定得清清清清:“:“蔭,一品子,正七品上;上品子,正七品下;三品子,從七品上;從三品子,從七品下;正四品子,正八品上;從四品子,正八品下;正五品子,從八品上;從五品及國公子,從八品下。……三品以上蔭曾孫,五品以上蔭孫。”試想,五品以上(五品以下特殊者子孫也可入仕)官員該有多少,其子孫能入仕者又該有多少。

李林甫,是長平肅王叔良的曾孫,靠“三品以上蔭曾孫”這一條,做了千牛直長。後來靠投機鑽營,拉幫結派,阿諛逢迎,爬上了宰相的位置,極力破壞科舉取士,導演了“野無遺賢”的醜劇,是安史之亂的禍根人物。史載,他素寡學術,其題尺皆郭慎微、苑鹹代為之。《全唐詩》隻收了他三首詩,其中的《秋夜望月憶韓席等諸侍郎因以投贈》就反映了他的手段和靈魂。

詩的前六句扣題“秋夜望月”,以下是“憶”:

鴻雁飛難度,關山曲易長。

這是說,相距遙遠,音信難通。以下八句是吹捧諸侍郎的:

揆予秉孤直,虛薄忝文昌。

握鏡慚先照,持衡愧後行。

多才眾君子,載筆久詞場。

作賦推潘嶽,題詩許謝康。

前一半抑己:度量自己秉性孤直,淺薄而辱沒了文章的美好;想拿起鏡子和衡器作個比較,都感到慚愧。後一半揚諸侍郎:諸位都是詞場久負,名的才子,作賦要超過潘嶽(西晉文學家,做過黃門侍郎),題詩要超過謝靈運(南朝宋著名詩人,人稱謝康樂,做過太守、侍中)。

最後四句是“投贈”,實為目的、希望:

當時陪宴語,今夕恨相望。

願欲接高論,清晨朝建章。

詩的大意是說,當時陪宴時的話語,到今兒晚上仍為不能續談而感到遺憾,但還抱有期望,希望同諸位侍郎接上高論,有一天的清晨能步諸位侍郎之後到宮中去朝見皇上。繞了半天的圈子,到了末尾,爬上頂層的野心還是赤裸裸地地暴出出了。

不能武斷地說靠蔭襲入仕的都是壞蛋,但蔭襲是一種特權,作為一種製度,它必然滋生或有利於奸佞之人和不學無術之徒。如張易之、張昌宗兄弟,沾族父張行成(官至尚書左仆射、太子少傅)的光“以門蔭仕”,二人並無才學,隻是長得漂亮,細皮白肉,身段又好,會點音樂,深受武則天和太平公主的喜愛,兄弟皆幸(二人均為武則天的“麵首”,即“男妾”),出入禁中,傅朱粉,衣紈錦,飾自喜(見《新唐書》二人的傳)。平時連應詔和詩,都由專門配的秘書宋之問、閻朝德為之代作。壞事卻幹了很多,最後被殺。

最有趣的蔭襲的例子是李棲筠、李吉甫、李德裕祖孫三代的入仕。李棲筠當過工部侍郎,是正四品,他的兒子李吉甫以父蔭,補倉曹參軍,正八品,恰合規定;李吉甫做過宰相,一品官,他的兒子李德裕以蔭補校書官,按規定雖說品級低了點,卻是京官、朝官,比地方官提升的機會多。

李德裕當政之後,大反科舉取士製度,主張讓公卿子弟免試入仕,與牛僧孺(進士登第出身)為敵,各為一黨,成朋黨之爭,達四十年之久,如白居易、李商隱、杜牧等許多人在牛李兩黨之爭中吃盡了苦頭。白居易《不如來飲酒七首》第七首寫道:

莫入紅塵去,令人心力勞。

相爭兩蝸角,所得一牛毛。

且滅嗔中火,休磨笑裏刀。

不如來飲酒,穩臥醉陶陶。

五十歲時,白居易充任重考進士的官,對禮部侍郎主試及第的十四名進士進行重考。其中有牛黨的親屬,李德裕上書言其不公,要求重試。結果,禮部侍郎與重考進士有關的牛黨人物都遠貶地方。白居易夾在兩黨中間,日子很不好過。第二年,白居易自請出為杭州刺史,避開是非。這首詩正表現了詩人退出是非紛爭的思想。“相爭兩蝸頭,所得一牛毛”,對黨爭之禍,說得多麼形象、深刻,但是,“不如來飲酒”,也並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新唐書·選舉誌上》中透露,連武宗皇帝都沒有辦法解決黨爭問題,我們也不必苛責白居易,那是唐代政治的一個症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