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賈蓉夫妻來拜見賈母,賈母這才吃了一驚,記憶中那個小鳥依人般可憐的小女孩如今十六七歲了,出落的簡直像九天仙子一般,身子嫋娜纖巧,麵容嫵媚中透著輕靈,高雅中帶著清貴之氣,比之家裏的姑娘媳婦絲毫不差什麼,甚至好像還多了一絲高貴。言語進退亦是非常得體,賈母不由喜歡起來。親熱得給了紅包,更令她要時常過來。

拜過賈母可卿又拜見邢王夫人及眾姐妹。迎春探春等都是親和有禮,唯到了惜春這,可卿恭敬道:“拜見四姑姑。”惜春冷冷哼了一聲,賈蓉和可卿一時都尷尬無比。總算惜春也沒太過分,也就糊弄過去了。

待他們走了,賈母才略帶責備道:“四丫頭今兒是怎麼了,那是你親侄親侄媳婦,你雖然年紀小也該有長輩的樣子,他們歡歡喜喜來了,又是新人,你怎麼這麼不給麵子。這讓你大哥哥麵上都不好看。”

惜春拿手指繞著鬢邊一縷發絲,垂著頭緊咬櫻唇默然無語。對著個性情清冷的孫女賈母也沒辦法,長歎一聲也就罷了。可不由又想起惜春和黛玉最為親近,想到黛玉更加悶悶不樂。

黛玉靜極思動,想起妙玉來便想去牟尼院拜訪,彼時忠順王之事已冷了幾個月了,但雪雁等因擔心黛玉安全還是不從,黛玉隻得派了春纖和雪雁去探望。不久兩人回來才道妙玉走了好幾個月,黛玉不免悶悶不樂了一陣子。春纖等勸道:“姑娘當為妙師傅高興才是,離了那裏遠走他鄉畢竟還是安全些。妙師傅就算是有本事的,也難保次次都安然脫身,倒不如一走了之,人海藏身的好。”黛玉何嚐不知,隻痛惜自己才得知己便天涯分隔。

時光如水,歲月如詩。黛玉原以為不過一二年的功夫便可塵埃落定返回家鄉,哪知轉眼已經三年有餘,自己仍是飄零異鄉。終於又過花朝,自己已經十二歲了。

若不是有水溶有北靜太妃的親情,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過這三年。擔心著遠方的父親,縱使鴻雁頻繁,哪及得上親自承歡於父親膝下。父親可曾吃好,可曾穿暖,可曾勞累,可曾憂心,她一概不能親眼看見,親自侍奉周全。每每反複讀著父親的來信,才能心裏稍安。

與水溶的關係愈加親密。和他相處像置身桃源之中,有和風拂柳的閑適,有閑雲流水的安然,有芍藥滴露的清雅,亦有夜雨潤物的平和。那雖淡如清酒卻回味無窮的感情裏沒有算計,沒有傷害,那樣美好純澈。世間之事原是如此簡單,付出了自己的真心,回報的亦是世上最為純澈的真情。

這日黛玉坐在靠窗藤椅上繡著手帕,院中新裁楊柳如絲般在風中舞蹈,仿佛美人青絲,柔婉嫵媚,同著早開的桃杏裝點的初春的院落不再寂寥。

這時有小丫鬟道:“北靜王來了。”

黛玉喜悅地站起,看著水溶修長的身影出現在門口,笑吟吟道:“溶哥哥來了。”隨即發覺水溶神態凝重,眉間憂色如墨影一般,心中莫名慌亂,走近幾步道:“溶哥哥可是有煩憂之事?”

水溶輕歎一聲,拉黛玉坐下從懷中拿出一封素箋,遲疑了一下才交到黛玉手中道:“林叔叔來信了,說,讓你回去呢。”

黛玉心中先是一喜,可忖度水溶的語氣又是一驚,心突突亂跳,眉心緊蹙起來,忽然不敢把信打開,呆呆望著水溶似是在尋找答案。

水溶看黛玉失神的眼睛,斟酌道:“林叔叔說他近來偶染微恙,甚是思念黛兒,讓黛兒速回揚州。”

黛玉纖手微顫,手中信箋一時如有千斤重,半晌眼中才湧出淚珠,抽噎道:“爹爹可是病得很嚴重?”

水溶握住黛玉的手安慰道:“黛兒也別想東想西的,沒準林叔叔隻是單純想你了,你們也分開三年多了,哪有不想的道理。上個月林叔叔不是還來信說他很好嗎,還把殺手魅影給消滅了,想來身子是無大恙的。黛兒現在焦急起來若熬壞了身子回去林叔叔豈不心疼。”

黛玉明知水溶是安慰她,也不忍他焦急,強忍住悲痛道:“我知道的,等會我命雪雁她們打點行囊,明兒一早就出發。”

水溶點頭道:“也好,讓紅嫣和王嬤嬤看著不然你們幾個小孩子弄不周全,我回去也收拾一下,和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