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金榮見了丁甲好半天才認出來道:“原來是丁兄,這兩年總沒見,去哪裏發財了。”

丁甲打量著金榮,一身流氣,穿得頗光鮮,遂笑道:“我上哪發財去,天天跟個討吃的似的,這不好容易跑了幾年又灰頭土臉回來了,倒是金弟如今越發發福了,這身富貴氣象讓我都不敢認了。”

金榮聽得順耳,笑嗬嗬把二人領進自己屋子,道:“這位大哥是?”

丁甲笑道:“他是我兄弟,叫嶽風,這兩年我們倆打夥計在外麵做些小買賣。今兒一回來想起咱哥倆很久不見就來瞧瞧,我兄弟沒見過世麵,聽說了便也要來,他人粗,小門小戶的,你可別笑話。”

金榮笑道:“哪能呢,我又算個什麼。”說著二人見過。

金榮便著人炒了幾個菜,就打開丁甲帶來的酒,三人推杯換盞喝起來。丁甲和嶽風頻頻勸酒,奉承話不斷,不覺金榮已經熏然半醉,直把二人當了知己。

那金榮聽丁甲誇他,咕咚一聲灌了一大口酒,歎道:“得了,丁大哥也就看著我表麵光鮮,哪知道那是熟透了的蓮子--外麵好看心裏苦。看著赫揚揚的,一個毛頭小子都能欺負我。”

丁甲笑道:“正是呢,我今兒看你臉色不大好,剛還以為我們來得冒撞了,怎麼竟是有緣故的?”

金榮大著舌頭道:“可不嗎?小婦養的,還不是那個叫什麼秦鍾的,不過是個野小子,仗著和那府裏賈寶玉要好,狂得連自己姓什麼都不知道了,白天在學裏和那賈寶玉親親我我的,還當別人都是瞎子,我不過說了一兩句又不值什麼,他就鬧起來了,那寶玉倒縱著他非要我磕頭不行,娘的,他也不怕折壽!”

丁甲一喜,故意道:“秦鍾是誰,我咋沒聽過?”

金榮乜斜醉眼道:“你哪知道,一跑五六年,把兄弟我忘個幹淨。咯,那秦鍾不過是寧府裏賈蓉的小舅子,又不是賈家的子孫,附學讀書,也不過和我一樣。他因仗著寶玉和他好,他就目中無人。他既是這樣,就該行些正經事,人也沒的說。他素日又和寶玉鬼鬼祟祟的,隻當人都是瞎子,看不見。今日他又去勾搭人,偏偏的撞在我眼睛裏。就是鬧出事來,我還怕什麼不成?”

丁甲附和道:“原來如此,我精神短了,早知道有這樣人早找機會揍他一頓了,也給你出出氣,我就看不慣這等輕狂下作人。”

金榮喜道:“好哥哥,你是個好人,要做成這件事叫我做什麼都成。哼,那秦鍾和他姐姐一樣都不是好東西,以為別人都不知道,我聽那學裏賈昌他們背後說,他那姐姐長得騷得不得了,不但賈蓉喜歡,連她那公公賈珍都愛的不得了,要不那秦可卿怎麼那麼大年紀才圓房,原是那賈珍舍不得,唉,可惜我沒福氣見見。”

丁甲看金榮一臉淫笑,心中惡心,嘴上卻道:“不會吧,那大戶人家規矩那麼多。再說真有這事也傳不出來。”

金榮見丁甲不信,急道:“真的,你咋不信呢,我還是聽那兩府裏和我相好的小廝說得,他們和那府裏嬤嬤姐姐的相熟得很,啥不清楚?唉,人說髒唐臭漢,越是那大族這種事越多,紙包不住火,怎麼就傳不出,那下人可不是瞎子?那秦可卿住在什麼天香樓,她男人一不在她公公就去,下人誰不知道,連她婆婆現在都懷疑了,隻沒拿住過罷了。哼哼,那榮府裏人都說要好些,那璉二爺和赦大老爺的小姨娘還不是不幹淨,瑞大爺不也還想著璉二奶奶的帳呢,我什麼不知道?還有那寶玉聽說連屋裏人都有了,又和秦鍾鬼祟,哼,一個好鳥也沒有!那府裏老祖宗還當他是寶呢,他媽恨不得把全天下的財都搜刮來給他這鳳凰蛋子,天天指使璉二奶奶克扣下人,也就我知道吧,那錢都跑那慈悲王夫人口袋裏了。哼,狂得什麼,不過宮裏出了個皇上的通房丫頭,真當自己是國舅了,目中連我都沒有了,還讓我磕頭,啐。偏我媽還埋怨我不懂事,怎麼我就該忍氣吞聲!”那金榮似是真把丁甲嶽風當知己了,滿嘴裏隻顛三倒四地胡說。

丁甲和嶽風見金榮越發口齒不清,隻混說,對視一眼都會心一笑,把金榮扶到榻上,招來小廝囑咐道:“你家爺吃醉了,我們就不打擾了,閑了再來找他,我們哥幾個再熱鬧熱鬧。”那小廝答應了,丁甲嶽風笑嘻嘻走了,出了金家,倆人笑道:“這回可好了。”那嶽風是個沒心眼的,粗聲道:“再想不到那家子有這麼多肮髒事情,我真服了。那水漣好歹也是皇室千金,怎麼竟那麼不知自愛。”丁甲捂住他的嘴道:“我的爹,你可別嚷嚷,看讓人聽了去了。哼,那水漣依附賈家長大,哪還算什麼皇室千金。可憐一個公主竟落得以色侍二人,也是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