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清忙道:“忠伯,你別傷心。我好歹也得知道事情經過,看看是哪些人親手害死妹子的才好報仇,這次我說什麼也不會再退讓了。”

老者冷哼一聲:“但願小主子說話算話,不然我拚了老命也要自己去給漣主子討個說法,當年那麼可人的女孩,我可是當親女兒來疼的,你不在乎我還心疼呢。”

水清臉上有些尷尬,沒有反駁。

寧榮二府直忙了一個多月才把喪事辦妥,人人筋疲力盡。剛消停沒兩天又值賈政生辰,闔府齊集慶賀,熱鬧非常。忽有門吏忙忙進來,至席前報說:“有六宮都太監夏老爺來降旨。”唬的賈赦賈政等一幹人不知是何消息,忙止了戲文,撤去酒席,擺了香案,啟中門跪接。早見六宮都太監夏守忠乘馬而至,前後左右又有許多內監跟從。那夏守忠也並不曾負詔捧敕,至簷前下馬,滿麵笑容,走至廳上,南麵而立,口內說:“特旨:立刻宣賈政入朝,在臨敬殿陛見。”說畢,也不及吃茶,便乘馬去了。賈赦等不知是何兆頭。隻得急忙更衣入朝。

賈府上下一時俱惶然。不住的使人飛馬來往報信,許久才有管家來報喜說竟是皇上晉封元春為鳳藻宮尚書加封賢德妃,並準許元宵節省親。這真是亙古少有的榮寵,眾人隻覺是有一朵祥雲砸下來,樂得幾乎找不到東南西北了。連王夫人提前得知的都一時高興得忘了反應。底下人一窩蜂上前爭先恐後向賈母王夫人道喜,尤其是王夫人身為貴妃母親更是奉承之話滿耳,王夫人喜得合不攏嘴,如今才算真正揚眉吐氣起來,竟是連賈母都不放在眼裏了。眾位有品級的夫人忙按品大妝起來趕去宮裏謝恩,一路華蓋翠帷,香車寶馬,言笑鼎沸不絕。

遠遠的街角,老者淡淡看著水清道:“小主子這回還懷疑嗎,小小賈家的女兒有什麼資格成為貴妃,偏在漣主子去後他們就被封了妃,小主子不會覺得這隻是巧合吧。”

水清拳頭捏得噶蹦蹦直響,一拳打在牆上,劍眉倒豎,深邃的眼睛如黑水晶般冷硬,恨聲道:“皇帝、賈府你們欺人太甚,我水清你若不報仇誓不為人!忠伯,咱們這就去忠順王府,若他真能助我報仇,我就答應了他的所有條件!”

那忠伯神色一喜,臉上卻不動聲色道:“好咧,如此才算是義忠親王的子孫。”

就在賈母他們忙忙去謝恩時,賈珍也沒有閑著,他懷裏揣著兩方素帕和一塊翠玉匆匆趕去林府。

風雨已起,誰又能逃得過這暗流滾滾的漩渦呢。是生是死也隻在一念之間罷了。

逸飛正聽暗衛回報事情,聽說賈珍求見,心中詫異,自己和賈珍素無往來,他所來為何,忙道“快請”。

不一會,賈珍匆匆走進來。逸飛上下打量,見賈珍神色憔悴了許多,那曾經清亮的眼睛此時確實暗淡無光。雖然聽說過這賈珍也是貪花好色之輩,但從心底裏講他對這賈珍印象還是不錯的,比之賈府其他爺們他還是多了幾分陽剛之氣和擔當的神情。

賈珍對這林逸飛印象也不深,記憶裏不過是個長相頗好的書生罷了,此時細細打量才覺目蘊寶光,神凝英氣,不是凡人。二人見禮後賈珍道:“愚兄今日有大事前來,還請表妹出來一見。”逸飛不解道:“何事表兄如此鄭重,著小弟轉達不知可否。”賈珍搖頭道:“此事事關重大,不是愚兄冒昧,實在我隻信得過她。”

逸飛無奈,想想賈珍和可卿的關係或許會有什麼信息也未可知,忙命人去後宅請黛玉前來。

黛玉這些日子想著可卿一顰一笑,雖然交往不多卻是個可疼的女子,因此不禁傷感。正和雪雁等說話,聽得賈珍求見,心下奇怪,她原不知可卿與賈珍的關係,便不願見,隻哥哥來請也不好辭,隻得勉強去了。來到前廳,見賈珍正和逸飛說話,忙上來見禮。賈珍客套兩句便道:“不知妹妹是否手裏有一塊刻著‘清’字的玉佩。”

一石激起千層浪,黛玉站起身到:“表哥如何知曉。”

賈珍悵然道:“看來是真的了,如此我也放心了。”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塊羅帕,細心打開,裏麵包裹著一枚青翠欲滴的鴿卵形玉佩,苦澀道:“這是可兒讓我交給你的,如此我也算了了她的心願了。”

黛玉神色一緊,接過帕子展開,見是一封血書,潦草的字跡昭示了當時書寫之人急迫的心情,見上麵書道:“姑姑見字如麵,水漣再拜,漣一生孤苦,幸得高義之士解困偷生至今,遂今遭厄運亦無怨言,實乃漣為情而身陷泥沼,自甘沉淪之應得之罪,漣不悔,不怨。唯兄長之蹤未得,心中牽掛。兄自小與漣相依為命,感情篤甚,今次之事恐不免為有心人所惑,致為萬劫不複之舉,祈求姑姑必要時援手,告之漣之死與人無礙,實乃自致,請兄勿疑他人。水漣絕筆。”黛玉看得懵懂,抬眼見賈珍也執了一方帕子,神情蕭索,竟似深秋枯木,愈加不明。仔細看那翠玉,形製文理皆和自己那枚相同,隻刻的字是“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