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太君被先是被小兒子的話打擊得不輕,然後又被兩顆炸彈擊中,終於扛不住地暈倒了。七十多歲的胖老太太,即便再養尊處優,一些高血壓什麼的老年病總是有的。平日裏不著急上火自然沒事,可現在被傷成這樣,平日不顯的毛病自然就露了出來。
兩個主子,一個被打得體無完膚,一個昏迷不醒不省人事,總之都是頂不上用了。鴛鴦作為史太君的首席大丫鬟,在這個時候毅然決然地挺身而出,鎮定自若地指揮大夥將兩位主子各歸各位。但眼角的餘光掃過花襲人的時候,鴛鴦遲疑了一下,命人給她穿上衣服,先找個空屋子看起來。
對於襲人的遭遇,鴛鴦是同情的。她也能看明白,二老爺就是要收拾寶玉,襲人不過是碰巧撞在槍口上了而已。可那又怎麼樣呢?襲人這輩子算是毀了,姑娘家的清白已經沒了,身子還被那麼多人看在眼裏。別說是給寶二爺做姨娘了,恐怕連個最下等的小廝都不會要她。
其實鴛鴦根本想不明白,老太太本就有那個意思,襲人到底是急得什麼啊?隻要再等一兩年,寶二爺再大一些,自然有老太太安排她過明路。現在這樣算什麼?著急忙慌地爬上了寶二爺的床,可她能落下什麼好?沒名沒分的,別說趙姨娘她們了,就連通房丫頭都不如。
現在更慘,被二老爺當場捉住,還當著這許多人的麵展覽了一通,襲人的下場已經不言而喻了。可這能怪誰,還不都是她自己作的。若是她能把持住自己,又怎會有今日之辱。這還真是,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啊。鴛鴦望著花襲人的方向歎息一番,扭頭又忙活兩個主子去了,畢竟這才是她的正業。
也許是心裏還有許多放不下的事,史太君到底是挺住了。雖然昏了一回,卻沒落下什麼大毛病,不過是手有些抖而已。一聽太醫說自己暫時沒什麼大礙,她便趕緊請太醫再去看看寶貝孫子。賈寶玉身邊也有大夫診治,不過是民間的名醫,並非太醫罷了。
王太醫這段時間榮王府跑得挺勤,不到一月的功夫已經跑了好幾趟了。看著倒下的祖孫倆,老太醫胸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燒起來。上一次傷了祖孫三代,據說是榮王爺和璉世子的手段;那這一次呢,難道還是人家父子倆打人玩兒?王太醫捋著須髯,眯著眼睛給賈寶玉把脈。
“都是些皮外傷,沒什麼大礙。抹了藥膏,安生休養幾日便好了。”仔細查看了一番之後,王太醫下了結論。然後又狀似擔憂地道:“不過,小公子身嬌肉貴,怕是還要疼上兩天。這沒什麼好法子,須得忍過去才行。老太君,少年人身子骨脆,日後可不能再受這樣傷了啊。”
史太君聽了連連點頭,卻也絕不滿足王太醫的八卦yu望。命人接了藥膏和方子,在太醫的指點下給寶玉包紮好,才好生送了他出門,倒是將那大夫留了下來。她生怕寶玉出什麼意外,留不住太醫隻好留個大夫。等安排好一切,史太君便坐到孫子窗前,默默地流淚。
賈政落拐杖的時候根本不挑地方,所以賈寶玉身上就幾塊好地方,整個人包得跟個木乃伊一樣,看上去就讓人覺得非常嚴重。看著寶貝孫子蒼白的圓臉,顫抖的嘴唇和額頭的冷汗,史太君慢慢地收了眼淚。現在可不是她哭的時候,她還有許多事要做呢。
冷靜下來的史太君,開始思量今天發生的事情。賈政的身子廢了,她也愁了好些天,最終還是釋懷了。畢竟,政兒已經有兒有女有孫,即便不能再那什麼,也不影響傳宗接代。不過就是委屈了兒子一些,但他到底也有些歲數了,說不定自己就已經力不從心了呢。
前段時間,賈政一直安安靜靜地養傷恢複,除了發作了幾個小丫鬟之外,從沒什麼過激的舉動。史太君也就放下心來,以為這篇兒算是揭過去了呢。可沒想到,這政兒不是不鬧,他是憋著勁兒鬧個大的啊。想到這兒史太君就恨鐵不成鋼,衝自己兒子撒起算什麼,有本事對著老大和璉兒去啊!
至於賈政說的搬家休妻這兩件,史太君很快就聯想到了賈赦身上,心中認定是這個不孝子在背後搞了鬼。要不然,為什麼分家這麼多年,政兒都不提搬走的事,現在卻要提起來?還有王氏,那女人她看著也不痛快,可她是寶玉的娘啊,怎麼能說休就休掉的?休掉了她,讓寶玉如何自處,簡直是胡鬧!
這定是老大不知在政兒耳邊說了什麼,才讓那孩子轉不過彎來,上了人的惡當。對,一定是這樣的。史太君覺得自己找到了真想,恨恨地捏緊了拳頭。要不是老大蠱惑了政兒,為什麼政兒幾十年都那麼孝順,現在竟然跟她大小聲,行動話語間看不到一點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