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璃纖細的指尖輕輕摩挲著玉佩上那愈發猙獰的血紋,那冰涼的觸感如蛇一般,悄無聲息卻又狠厲地纏繞著她的心髒。記憶中的月下對酌,仿佛還縈繞著梨花釀那清甜的香氣,可此刻,那美好卻化作了喉間陣陣腥澀的血氣。她的目光緊緊鎖住天邊那尚未完全消散的白色光柱,恍惚間,眼角陡然湧上一陣酸脹。這塊玉佩,是蘇塵臨走前親手為她係上的,承載著無盡的溫情與牽掛,如今卻好似一隻噬主的毒蛛,每一根血色脈絡都在無情地啃食著她內心深處的希望。

“閣主……”身後傳來一聲壓抑的啜泣,葉璃下意識地轉過身,隻見渾身染血的侍女青鸞正艱難地用斷劍支撐著殘破不堪的身軀。葉璃的目光觸及少女左臂空蕩蕩的袖管,在風中無助地飄蕩,那是為了護她撤離時,被魔傀殘忍地撕碎。葉璃的心猛地一揪,像是被尖銳的利器狠狠刺中。

“把這個敷上。”葉璃迅速撕下裙裾上的冰蠶綢,白皙的指尖凝起一層薄薄的霜花,將布條瞬間凍得發硬。她半跪在青鸞身前,專注地為她包紮傷口。不經意間,她瞥見周遭弟子們那襤褸的衣衫下,盡是深可見骨的傷口,觸目驚心。有的弟子腰間別著同門的斷指,那是在生死之際,為了保存一絲希望而留下的;有的弟子背著昏迷不醒的師妹,眼神中滿是疲憊與擔憂。這些少女,昨日還在花樹下無憂無慮地嬉鬧,笑容如同春日綻放的花朵般燦爛,此刻,眼中卻跳動著比深淵更濃鬱的恐懼。

葉璃的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回到三年前繼任閣主的那一天,蘇塵將冰魄劍橫放在她掌心,目光溫柔而堅定,輕聲說道:“阿璃,從此你要學會把眼淚凍成劍鋒。”如今,劍柄上的霜紋已被濃稠的熱血浸透,順著她開裂的虎口蜿蜒而下,宛如一條赤紅的溪流,訴說著無盡的傷痛與無奈。

“去蓬萊。”葉璃將最後半瓶回春丹小心翼翼地捏碎,看著瑩綠的藥粉如星屑般飄散在風中,緩緩落在弟子們的傷口上。她握劍的指節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之色,透著一股決絕。“但我要你們發誓——”說著,她毫不猶豫地用劍鋒劃破自己的掌心,殷紅的血珠墜落在地,瞬間綻開如紅梅般豔麗的花朵。“待安置妥當,縱使是黃泉碧落,我們也要一同殺回深淵!”她的聲音雖然不大,卻透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仿佛是從心底深處迸發出來的誓言。

此時,炎陽長老的赤金葫蘆在半空中燃起了引路的明火,那熾熱的光芒照亮了周圍的黑暗。老者布滿灼痕的手突然重重地按住葉璃的肩頭,葉璃隻感覺一股強大的灼熱掌力透過衣衫傳來,千年玄鐵鍛造的肩甲在這股力量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然而,她卻倔強地不肯退後半步,眼神中透著一股堅韌。

“丫頭,你可知當年蘇塵為何獨闖焚天穀?”老者的聲音沙啞得如同灼燒後的木炭,每一個字都仿佛帶著歲月的滄桑與沉痛。“那傻子為了取得炎陽晶魄替你續命,在滾燙的岩漿裏泡了整整三天三夜。”說著,老者緩緩扯開衣襟,心口處那道猙獰的爪痕泛著幽藍的光,仿佛在訴說著當年那場慘烈的戰鬥。“這毒傷,本足以要了老夫的性命,是那小子,用自己半身的精血……”

葉璃聽到這裏,猛地攥住老者的手腕,冰冷的冰霜順著接觸處瘋狂地蔓延開來。她從老者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此刻的模樣:三千青絲不知何時竟染上了一層霜白,仿佛是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瞬間催老;眼角那顆朱砂淚痣紅得格外刺目,像是一滴即將落下的心頭血。“長老,”她的聲音輕得如同雪落寒潭,卻又透著一種決然,“若這次換我去跳岩漿,您會攔嗎?”

與此同時,在深淵之底,蘇塵的脊背重重地撞在青銅棺槨上,一股劇痛從背後迅速蔓延至全身,喉間湧上的熱血不受控製地在齒間迸濺。黑袍人那九隻魔瞳中流轉著幽冥鬼火,散發著令人膽寒的氣息。他抬手之間,萬千怨魂瞬間凝成粗壯的鎖鏈,如同一頭頭凶猛的巨獸,朝著蘇塵狠狠撲去,將他剛剛愈合的肋骨再次無情地洞穿。

“真像啊……”魔尊緩緩撫摸著棺槨上那斑駁的劍痕,那是三百年前,天璿子與他激烈戰鬥時留下的痕跡,仿佛在訴說著那段驚心動魄的過往。蘇塵的破軍劍此刻正插在魔尊的影子裏,劍穗上那用九百根冰蠶絲由葉璃閉關三月親手編織而成的並蒂蓮流蘇,早已沾滿了血汙,顯得格外淒慘。

在鎖鏈絞入皮肉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響中,蘇塵卻忽然低笑出聲。他染血的唇微微勾起,露出一個熟悉的弧度,那是每次惡作劇得逞時才會有的狡黠神情。“你聞到了嗎?”蘇塵的聲音帶著一絲虛弱,卻又透著一種莫名的自信。魔尊聞言,心中一驚,猛地低頭,驚覺腳下的陰影正在如沸水般劇烈沸騰,原本插在影子裏的破軍劍竟瞬間化作赤紅的岩漿,順著封印大陣的裂紋如洶湧的洪流般奔湧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