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賊在哪裏(1 / 2)

彼此問安之後,崔珩對皇後很客氣的拜托了厲行節儉的任務。皇後當然答應了。崔珩又道:“又女子妝容所需,糜費猶多一一限禁既煩難、效果也不佳,請先從皇後做起,則諸嬪妃公主也能體會皇上苦心,妝裙俱從簡,則外命婦也必跟隨,此風推廣至民間,便可春風化雨了。”

皇後出乎不意,張口結舌,一時回答不出。太後救場道:“原該從老身做起才是了。”

說的時候,是笑著的。

崔珩躬身:“皇兒隻請母後頤養聖安。縱皇兒自己不衣不食,也不能損母後一毫的。”

太後道:“罷也!若要皇帝不衣不食,才好來孝奉我。我才該不衣不食,好照顧皇帝了。”

後來的史官記敘這段話,有人在旁加注腳評論道:“大不祥。亡國之音可知也。”

但當時,無人預見。

有些朝代的崩塌是有無數征兆的,不知多少眼明心亮的人做了多次預言、以及拯救策略,但這些救策因種種原因不能奏效,王朝才轟然倒塌了;有些朝代的崩壞則是突然之間的,本來也並沒有太致命的問題,但因為某種不可捉摸的外力,說壞就壞了,隻能說是命不好。

此時此地,大陵從宮殿到朝廷可沒人覺得這朝代命會不好……噓!除了雲詩!

謝小橫跟雲詩說了什麼嗎?采霞她們可以作證:應該是什麼都沒說啦!

很多人會忘了雲詩,盡管她身在宮廷中。但她總是那麼無聲無息,像一枚認命的棋子。有的嬪妃甚至記不起她說話聲音是怎麼樣的。

雲詩卻感覺到了宮外的王朝正在崩壞,像一座酥山,在季節的更替中,緩緩溶解。這溶解是從外圍開始的。宮廷像個肚臍眼般位於溶崩的漩渦中,還照著它自己的美夢在沉睡。但那漩渦終於要把所有人都裹挾進去的。

大概出於這樣的預感,雲詩作了個怪夢。

她夢見,還是她,還是這個宮廷,但事情都已經不一樣。時間撥回到雲劍剛對唐家決戰取勝那時候,有個妃嬪跟唐家有關係,被悄悄賜死,麵子上還享有哀榮,停靈於皇宮後頭,那個道觀裏,謝小橫親自來幫皇家做法事,雲詩還替她守靈。

那天崔珩本來想睡在一個美人那兒的,有個蘭嬪吃醋,就想辦法讓崔珩看雲詩去。

蘭嬪的親信侍女倒是愛操心,進諫道:“昭華!這便宜謝貴人去了,倘若謝貴人爬上來,反壓了昭華……”

蘭嬪“嗤”一聲:“這麼久了,偏今兒爬上來?”

侍女臉一紅:“昭華說的是……就是天狼將軍名頭太響了,皇上會不會把謝貴人抬舉起來?”

“正為天狼將軍聲名響了,”蘭嬪扇柄輕輕叩著雪白的小下巴,“這個人情必須讓給謝貴人。” 眼中閃過與她輕俏姿容不相襯的幽沉,“真要有人上去補空子,讓別人補還不如讓她補,至少她還識大體,不比那些輕狂貪嘴的蹄子。”把扇子展開,掩著嘴笑了,“不過皇上未必肯為了外臣就抬舉她到這個地步呢!你看看宮裏大家的身世,皇上難道是看著娘家人才抬舉的?真要拚娘家,還輪不著她呢。”

於是親近侍女也笑了。

皇帝到來,雲詩果然——呀!她在夢裏,竟真成了另一個她自己了,作戲作足全套,沒有一點興高采烈、得意洋洋、趁著東風要順杆兒往上爬的意思,而是表現得很惶恐,太惶恐了,以為皇帝是來責怪她的,搶先跪地請罪了。

“什麼罪?”皇帝很好奇。

“是臣妾沒有照管好供品,屢屢丟失,竟然、竟然驚動皇上……”雲詩似乎嚇得要哭出來了。

“什麼供品丟失?”皇帝來了興趣。

酒和肉。

供在道觀這邊的,有酒漿和三牲。酒分百益酒、雙頭酒、梨香酒。百益苦、雙頭冽,梨香芳醇。每次丟失的都是梨香酒。其實三種酒瓶子都是一模一樣的,塞緊塞子、貼上封條,這才擺上供台,每次空的偏就是梨香,封條未動、塞子未破,裏麵的酒卻空了,真不知怎麼辦到的。肉則更妙了,隻割所供全牲肚子裏頭那套下水去,外頭看不見破口。固然燒全豬也要破開肚子清理了裏頭的髒東西,留下刀口來,但清理完了之後,是把內髒塞回去、刀口再縫上,這才烹飪的。失竊了豬下水,刀口可沒被拆開。絕對沒有。說起賊跡,更是渺難探尋,明明外頭都有巡夜,實不知是哪裏進來的。難道是神跡、小鬼?不免人心惶惶。還幸這道觀、寺院雖說是後宮用,畢竟是方外處所,於三宮六院牆外又築起一座深院,不屬後宮,否則事情更大,必須第一時間呈報大內,並各院娘娘都要提驚受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