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這邊扣著謝家的全部家眷,想著謝雲劍應該是不敢反的。可是謝雲劍也不來搭理他,保持著絕對的沉默。他能怎麼辦?把他家眷都殺了不成?那真是不反也給他逼反了!何況謝雲劍的家眷、也是謝雲舟的家眷,說起來也是二皇子的秘密家眷……這筆爛帳是要怎麼算啊!
真叫人想掀桌。
思來想去,二皇子還是親筆寫聖旨給謝雲劍。形式上是很威嚴的,話則要說得很親熱很籠絡。謝家人也要寫家書給謝雲劍,形式上是很親熱的,話則要給謝雲劍說到:你還要不要親戚了要不要父母了要不要老婆孩子了!
謝雲詩也修書,作為從前最親密的兄妹,勸雲劍回來聚聚。
謝雲舟也修書,作為謝家的智囊,“外事不決問劍,內事不決試舟”的“舟”,給“劍”修書,提供理智的建議:從理智上看,你也是回京效力的好。
二皇子對謝雲舟這封書,抱以厚望。
謝雲舟打心眼裏是不是真覺得謝雲劍回京效力比較好呢?隻有天曉得!反正她這封書,別人看也看不出什麼缺陷來。
書信在路上走,易澧也在路上走。
易澧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被送進山中、藏在石匠的身邊,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人擄了他。
擄他的人是個大漢,長相奇怪、說話大舌頭,不是中原漢人。易澧看他眼熟,想了想,想起來了:“你是劍影!雲劍大哥的侍從!”
劍影笑了笑。
他長得太粗悍,笑起來比不笑更可怕。易澧往後縮了縮。
“不怕。”劍影道。
為什麼不怕呢?易澧等著,劍影卻又說不出理由來。
“大哥讓你救我出去,讓我回我姐姐身邊?”易澧又問。
劍影也說不出來,就跟他道:“少說話,不然你就看不到你姐姐了。”
這話念得很生硬。根本是張神仙教給劍影,劍影背出來的。人背書,就是這種生硬口氣。但劍影本來說話就硬腔拗調的,易澧也聽不出來。
“唉,師父會想我的。”易澧喃喃。
劍影根本是蠻不講理突然平地跳出來,直接從餘百年身邊把易澧奪走的!易澧覺得這就過了嘛。啊喂!你多說一句、交待交待,礙著什麼事呢?
好吧,他是粗人。大概腦子也有問題,根本就不知道什麼叫作交代。
他悶不作聲,就是帶著易澧朝行夜宿,半點麻煩都不沾惹。
基本上人家看見他這身坯,也都躲遠點,不敢招惹他。但別說!還真有往他身前湊的!
那一天風和日麗,略有些風兒,正是趕路的好天氣。劍影帶著易澧,一氣走了半日,當中要吃喝,路邊也沒什麼店鋪。劍影見水源就飲,完了還能把帶的水筒灌滿。他且背了些幹糧,給易澧吃了些,他自己也啃了個餅子,再往前走了兩刻多鍾點,有個很小的驛亭。亭下有個人蹲在那兒,身前一個大籃子,上頭蓋著家常棉布,棉布上壓著半個做樣子的雜麵饃饃。
劍影問他買了幾個饃饃,拿在手裏還是熱的,全是全麵、沒有餡的。易澧想吃點別的,幹瞪眼,沒好意思開口問。劍影就問菜與肉,這小販都沒有,也隻好罷了,就啃了饃饃。
亭外有個行路人來,頭發發黃,一身緊紮短打、眉心打結,騎的倒是匹好馬,見了劍影身坯,微“噫”一聲,就矚目留意。劍影隻作未見,看易澧啃饃饃,給他端著水筒。
那行路人就下了馬,問那小販有什麼饃饃、怎麼賣、旁的還有酒有肉沒有?一邊問,一邊眼睛隻索往劍影、易澧、並他們那匹馬上頭打量。
劍影仍作不知,看易澧吃完了,就重新上路。
他們拉起韁,行路人也重新上馬,不遠不近跟在他們後頭。
那路上行人並不多,騎馬的更少。到了午後未時左右,劍影隻聽後頭踏踏馬聲,那行路人追上來了。
易澧看了看劍影。
劍影臉上漠然,袖中筋肉鼓起,已經做好蓄力準備。
那行路人倒是沒有亮兵刃,但趕在他們馬邊,舉手作禮道:“兄台請了!”
劍影不回答,也不看他。
行路人趕馬驅前些,想攔住劍影馬頭。
劍影也策韁。行路人往前,劍影也往前了,不讓他搶在頭裏。
行路人叫聲“好”,益發趕得快。兩個人竟在官道上賽起馬來。終是劍影馬術更高一籌,便把行路人甩在了後麵。行路人認了輸,看著他掀起的塵灰,叫聲“好漢子”,仍是盡力追上去。
前頭便是個小城鎮了。日頭已偏西。劍影緩韁,入城下馬,向人打聽再往前頭還有什麼宿頭。人都道:再下去宿頭隔得遠了,怕要跑到半夜才到,這年頭,天黑了趕路可能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