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稚。【零↑九△小↓說△網】”被他稱作伊凡妮的少女回以冷漠。
“你知不知道現在不能隨便使用魔法?‘天啟’的活動越來越猖獗了。你這樣下去,誰知道哪天就被人打死了吧。”
“‘天啟’麼?”瑞吉納德稍稍凝了些神色。“隻是一群烏合之眾。他們仗著人多,脫逃的辦法我總是有的。”
天啟聖教,是地下城中最大的宗教,據說身為領袖的“聖女”能聽到神諭,她宣稱神靈降旨說,諾克薩斯的災難都是因魔法師而起,隻有將魔法師殺光,他們才能重獲自由與光明。
“但其他人呢?如果你被列入追殺名單,我們又該怎麼辦?灰色秩序該怎麼辦?格雷戈裏大叔費了這麼多心血,才讓我們在地下城過得安穩。這些你究竟考慮過沒有?”
瑞吉納德不說話了,他知道伊凡妮對人情世故縝密的心思遠遠要成熟他太多,而他隻想著魔法陣之間可以如何搭配,魔法咒語如何才能縮短這樣的事情。
在他還在試圖和新成立的組織裏的同齡人交朋友,興致勃勃地想和他們講些關於魔法的神秘發現的時候,伊凡妮已經成了格雷戈裏大叔的助手。
像個小大人一樣縝密而清晰地分析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甚至提醒格雷戈裏大叔按時服用藥物,在餐桌上把他因藥物忌口的食物挪開。
——有時候格雷戈裏大叔很無奈,對伊凡妮哭笑不得地說:真不知道是我照顧你,還是你在照顧我。
“有時候我覺得你成熟得好煩,你隻不過大我兩歲,就像我媽一樣嘮叨。”瑞吉納德開口說。“但我還是挺懷念她那麼嘮叨的。”
他靜靜地望向馬車窗外,側臉像是一座雕像,鑄成這座雕像的,仿佛是千年不化的冰雪。
男人永遠是幼稚的小孩,當他看起來沉靜而堅強時,也許隻是因為孤獨。
伊凡妮托腮望著窗外。馬車車窗的玻璃反射著少年的側臉,當他像這樣沉默時,她總覺得自己離他好遠。
這個映在玻璃裏的少年,曾經名為羅德裏格斯的天才少年羅格,如今他已經改叫瑞吉納德,似乎那些往事也像地下城裏易受潮的牆皮似的紛紛剝落,仿佛要與那個消失的羅格一同埋葬在遙遠的節點裏。
她記起在公學時,他渾身的衣袍弄得髒兮兮的,隻是為了抓一隻樣貌奇特的小蟲,然後興致勃勃地拿給大家看,那個年紀的孩子們見他又髒又臭的邋遢樣,全都紛紛躲開了,於是他就來找她。她也隻能歎口氣對他笑笑。
後來母親的去世成了落在他靈魂上的黑漆漆的影。
他不懂人情事故,一心撲在魔法研究上,就像他不再叫羅德裏格斯,因為那個名字常常會令他想起給他名字與生命的那個女人,經常或溫柔或嘮叨地叫他“羅格”的那個女人。【零↑九△小↓說△網】他現在每天都會用毛刷仔細打理自己的白袍子,雖然在這個仇恨魔法師的地方,他很少有機會穿出去,也再沒人看著他幹淨明亮的白袍微笑,唇畔和眼角蕩開細密的漣漪。
已經改變了太多。
已經快要十年了。
從他們被迫逃進這座地下城,以求從那個男人對魔法師進行大清洗的鐵手下活命,到現在竟已快過了十年。
十年裏,他們這群魔法師的孩子,從手無寸鐵、身無分文,在地下城中瑟縮,恐懼地望著黑暗裏每一雙因貪婪而變紅的眼睛,到現在,格雷戈裏大叔的“灰色秩序”將他們團結在一起,終於過上了安穩而正常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