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十年裏,諾克薩斯變得井井有條,曾經路有凍死骨,貴族歌舞升平時代已經結束,取而代之的是軍隊對這個國家的嚴格管控。
路有凍死骨的現象隻發生在地下城裏。
其實一切都沒有任何改變。諾克薩斯隻是把它殘酷的一麵藏進了地底。
昔日的魔法師貴族逃入地下城,以免被杜·克卡奧當中處刑;流浪漢、貧民甚至是那些貧窮的普通人,都被趕進地下城裏。還有罪犯,地下城成了一座廣闊的監牢,而諾克薩斯“黑獄”則成為地下城最大的入口,陳重兵晝夜把守。
於是地上的城邦秩序井然,一切都在軍部的控製下如精密的機械運轉,而地下的世界充滿了罪惡與殺戮,數不清的人化為塵土,在機器的爐膛裏燒盡,冒出滾滾濃煙。
整個城市就像一座黑蒸汽驅動的巨大鋼鐵機械。
街邊工廠裏的機械發出巨大的噪音,即使傳到街道上依然響亮可聞,匆匆進入工廠的人正往耳中塞入棉球。那裏是軍工廠,為諾克薩斯軍部打造武器裝備,也接地下城的私人訂單。
給軍部的武器通過履帶運到一個窄小的升降機處,升降機的入口矮小得連個孩子都鑽不進去,防止有人借機逃出去。而至於私人訂單,便流入了這座位於地下的罪惡之城。
“為什麼?為什麼偏偏是你呢?”瑞吉納德突然沒來由地說了一句。
伊凡妮石化住了,她驚訝地望著馬車窗玻璃中反射出的,少年的臉。
馬車停穩,靠在路邊,幾個流浪漢湊了上來,爭搶著為他們開門,換取幾個小錢。伊凡妮下了車,莞爾一笑,將幾枚錢幣拋出去,把他們趕走,金屬的錢幣在地麵上滾動著。
“灰鴿子”麵包店就在眼前。
推開店門,烘烤的麥香氣鑽入鼻腔。一個小夥子正爬在木梯子上,從上方的櫥櫃裏扯出整袋的小麥粉,烤箱不停地發出聲音,幾人在那裏忙碌,而腰上係著圍裙,憨態可掬的胖老板在一邊揉著麵團。
看起來就是一個尋常的麵包店,溫馨的氣氛甚至讓人感覺不出它是坐落於混亂的諾克薩斯地下城。可是這裏,就是灰色秩序的根據地。
誰也不會想到,那個人到中年,略有些發福跡象,但眉眼依然鋒利如刀鋒的男人,正是被稱為“詭咒連環”的大魔法師格雷戈裏·哈斯特,他掌握的咒術眾多,擅長在法術之間形成出人意料的完美嵌套。也是他建立了灰色秩序,收容了這些有魔法天分的孩子。
瑞吉納德很崇拜他。他一直都記得他在那狹小寒冷的板房裏的慷慨陳詞:
——“我們將成為諾克薩斯永夜裏的光,人總歸是向往光亮的動物,他們麻痹了心靈,生活在黑暗裏,對各種各樣的不公平置若罔聞……隻是因為他們忘記了光的樣子。就算是再深的黑夜,隻要他們看見了光,就會找到點燃光明的勇氣。我們會成為拂曉前的第一道光。我們不是純白的光明,亦不是黑暗,我們在二者的邊界線上,隨時準備解開光明來臨前的霧靄——我們是……灰色秩序。”
伊凡妮的高跟鞋在地麵踏出清脆的響。“我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格雷戈裏大叔用毛巾擦了擦手:“說吧,現在沒有外人。”
“現在我們有個機會,可以離開地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