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到母親的房間,裏麵擠滿了許多婦女。薛母坐在床上,由弟妹馮英扶著身子,她一見兒子就淚流滿麵的說:“啟明,我沒有照顧好你爹。”
“不,不是的,媽。”薛啟明拉著母親的手說。“是兒子不孝,是兒子不懂得孝順才害得爹早早離去的。”
“啟明,這不能怪你,隻是媽沒有照顧好他,是媽的錯。”薛母把他的頭緊緊地摟在懷裏。
“媽,爹的死是兒子造成的,這全都怪我,如果不是因為我讀書—”
“好了,孩子,別說了。”薛母打斷了他的話。
母子倆相擁而泣。
夜晚,石橋村幽靜的上空依然繁星點點,但是村子裏卻打破了往日的寧靜祥和。薛啟明家的堂屋裏點著十多隻蠟燭,四周扯著五六匹白紗布。陰陽先生在為死者敲銅鑼念經做法式,薛正飛和薛二叔跟在陰陽先生旁邊前前後後地忙個不停。薛啟明披麻戴孝跪在父親的遺體旁為父親守靈,現在他好像已經接受了父親死的這個事實了。但是他依舊涕淚交零,一直不住不住地哭泣。另外,在院子裏放著兩排桌子板凳,有四五十個前來吊唁的人坐在這兒三五成群的低聲議論一些事情。
“棺材買好沒有?”一個男的在問大家。
“還沒有,聽說明天早上去買。今天他們找人借錢去了。”
“去找誰借?他嶽父家中?”
“不是,那家人今天來一個都沒有來。他們好像是去找放高利貸的吧。聽啟明和額頭媽商量了要用他們這房子做抵押。”
大家把房子上上下下看了一番。
“這房子很好,恐怕可以抵押萬多塊錢,像他這平房在我們存還沒有幾家有呢。”
“可他就是因為蓋這房子才害了肺炎的,這基本上是他一個人蓋起來的。他原本是想和他兄弟薛正飛一起蓋這房子,蓋好後一人一半。但是他兄弟懶得做,所以現在還是住在爹媽的老木房裏。”
“我想要是他當初答應兄弟倆一起蓋這房子的話,他現在不但有房子住,恐怕他哥也不會死。”
“可不是啊!”
此時,在正房屋子薛母正由弟妹和薛二娘陪著坐在一起。她滿臉淚痕,低著頭神情呆滯地望著地麵。
薛二娘手裏端著碗坐在薛母的右邊,她把碗送到她的嘴邊說:“翠娥妹,你一天沒吃東西,就吃一口吧。”
可是薛母卻又把頭擺開了。
“嫂子,不管怎樣,你都有應該吃點飯才對。”她的弟妹馮英說。
可是薛母還是輕輕地搖了搖頭。薛二娘麵無表情的看著因失去丈夫而變得神色沮喪的她,不禁又想起了二十年前有關她的事情:
當年在集市上一個小偷正在將手伸進年輕人的衣兜裏,旁邊的姑娘見著後,先是驚恐,然後她向年輕人叫了一聲:“那位哥,有人在偷你的錢。”年輕人正回過頭看時,卻被小偷臉上就是一拳打得暈頭轉向。見此情況的姑娘急忙卸下自己背上的小背簍往小偷的頭上蓋去。年輕人順勢一腳把小偷扳倒在地,然後牽著姑娘的手就跑掉了。當小偷接開頭上的背簍時這對男女青年已經在人群裏跑得無影無蹤。
男青年牽著姑娘的手跑到街頭時才放下她的手,但是他卻沒有注意到人家姑娘的臉已經羞得通紅。不到二十歲的姑娘還從來沒有過這種異樣的感覺。她覺得雖然當時逃跑時心裏是那麼的緊張害怕,但是卻有著她在電影中看見的那種男青年牽著姑娘跑時的浪漫。姑娘越是這樣想就越是覺得心頭有一種奇妙的東西讓她不知所措。不僅如此,而且這個奇妙的東西還讓她回家後失眠了一夜,臉上的微笑掛了好幾天。可是她卻不知道那個男青年回家後一天沒有舍得洗手,那是因為他的那隻手之前還從未牽過任何姑娘的手。
事隔五天,又是一個趕集的日子,也是在同樣的地方這對男女青年再次不約而同的相遇。這天他們彼此羞答答的說了很多話……可是懷裏裝著一顆渴求純潔戀愛之心的姑娘回家向父母說明這些時,卻遭到他們的強力反對,而且還說她一個姑娘家盡然做出如此荒唐的事來,這真是丟盡了家人的臉麵。從此以後姑娘被禁止出門,讓她老老實實的呆在家裏,哪兒也不準去,更不再允許她一個人去趕集啦!
年輕人找到石橋村裏一個看相出名老人為他選了一個黃道吉日,他就在這天牽著家中的驢子按照他與姑娘的約定前去姑娘家接姑娘。但是還沒來得及等他開口就被姑娘的兩個哥哥驅趕,又被姑娘的母親罵得狗血噴頭。而姑娘隻能在自己的屋裏忍著心痛流著淚隔著窗戶望著他。年輕人隻好牽著驢子走了,可是誰想到了半夜他又來了。盛夏時節,這個夜晚明月星稀,稻田裏的穀花飄香,蛙聲一片。有緣之人向來是心有靈犀一點通的。姑娘忽然從床上翻起來,打開窗戶,看見她的情郎正在不遠處學著夜鶯的叫聲望著她的窗戶。姑娘樂壞了。她撕破了床單絞成一根繩子沿著樓上窗戶口吊了下來,騎上年輕人的驢子跟著他跑了。
第二天早上,姑娘的家人起來都多時了,可是也不見姑娘起來做飯。當姑娘的母親罵著懶豬打開姑娘的門時,發現已經人去房空。氣急敗壞的她帶著全家人來石橋村找人。但年輕人的父母卻說自己的兒子昨天牽著驢子出去後就沒有回來,還正準備去他們家要人呢。可是有誰知到這對男女青年卻連夜跑到了石橋村後麵的太陽坡上。太陽坡有一片鬆樹林,細細的鬆葉在地上鋪了厚厚一層,人躺在上麵軟軟的比躺在沙發上還要舒服。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月光透過茂密的鬆樹枝葉,照射在姑娘那雪白的肌膚之上。事後,姑娘已經屬於石橋村的人啦!
但是此事不知被誰人得知而傳出,一下子變成了石橋村的人們閑話中的主題。姑娘家得知此事後就再也不認她了,還說叫她今後無論有任何事都不要指望得到他們的幫助,也不準她回娘家探望親戚。不過姑娘對於家人的這種做法跟本就沒有放在過心上。她倒是在乎自己今後如何做好石橋村的媳婦,照顧好她一見傾心的男人,做他最賢能的妻子,如何廝守終生。然而姑娘的做法的確讓石橋村的人們感到驚駭。這以後關於她的事人們在茶餘飯後也不知說了多少年,但是後來石橋村的人們漸漸的發現姑娘是個難得的好媳婦,不但人長得好看,而且無論在家操持家務還是在外幫著父老鄉親們辦宴席,她都總是爭先恐後地幫著忙活。時間一長,大家都覺得雖然她是跑到石橋村來的姑娘,但是也算是石橋村真正的媳婦啦。所以大家都開始喜歡上她了,並親切的稱她翠娥妹。尤其是村裏的婦女們,不管是什麼事也搶著幫助她,偶爾還開她的玩笑說她當年的表現真是勇敢。不過大家對於她姓劉的姓氏卻似乎忘了一樣,沒有幾個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