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約燕期--第五章(1 / 3)

此後的兩三天裏,薛啟明幹著家裏的農活兒這讓他感到自己一下子失去了校園生活中的那種規律。這不是每天上學又放學生活得那麼簡單,而是一堆亂七八糟的事情,等待他這去一件一件的解決掉。麵對這些事情,他有時候覺得自己的腦髓簡直就像爆筒裏的玉米花,又像是在腦中注滿了渾水。在學校裏,倘若要他做一兩個大多數同學都難以解答出的數學題,或是要把一份百分的試卷做上個九十多分,他準會得心應手的一口氣做完。但是繁忙的家務和繁重的體力勞動使他嚐受到這除了需要消耗過量的體力外,還得絞盡腦汁才行,顯然這要比上學坐在教室裏聽課難受得多。他也因而體練到了父母這些年為了他而受盡的折磨。

但是盡管如此,他也還是義無反顧的用自己年輕的肩膀扛起了這個家庭中的幾乎一切負擔,因為薛母的身子已經不允許她幫著兒子做點什麼了,最多也就是做一下飯,洗一洗衣服,打掃一下庭院,縫補一下被磨爛的衣物等等。而且薛啟明也不允許她幫著自己做那些吃力的重活。由於前幾天剛下過一場雨,而這幾天又是春guang明媚。太陽出來天氣變得格外暖和,每一天石橋村的人們都從太陽坡山林中的鳥聲中醒來,薛啟明當然也是。

地裏的土壤沉睡了整整一個寒冬,已經變得死板而又僵硬,但是在這幾天春雨浸泡好後,現在變得特別疏鬆,就像海綿一樣,像這樣的土壤當然最適合種植蔬菜的了。薛啟明向薛二娘家借來一頭耕牛來犁自家菜園裏的荒蕪之地。他穿著父親留下的解放鞋,身披父親穿過的、被母親縫補過很多次的中山服站在牛的身後,一手緊緊握著犁柄,一手拿著一根小棍,在牛的屁股上輕輕一挨,耕牛就拖著犁掱和犁掱上的泥土邁著沉重的步伐,吃力的向前走動。薛啟明緊跟在牛的身後亦步亦趨。

單從薛啟明這般犁地的模樣來看,他還真的很像一個地道的農民,但是瞧他那姿勢,雖然說是在耕地,然而顯得卻很別扭。他勾著腰扶在犁掱上,兩腳踩著凹凸不平的土地,步伐蹣跚,身子一搖一晃的。沒有真正農民們犁地時那種輕鬆自然的協調動作。耕牛偶爾回過頭來瞧他一眼,似乎是在嘲笑他。他也好像注意到了牛對他的諷刺,不服氣的他,又把小棍在牛的屁股上輕輕一挨,還把犁掱死死的往下壓,犁掱在土壤裏一個勁而的鑽,或淺或深的翻出一些土壤。

站在地裏的他呼吸到了從土裏冒出來的土味兒氣息,這是一種特別的味道,夾雜著那些腐爛枝葉的惡臭和黃土地本身的清香。另外還有耕牛粗聲的呼吸所吸出的怪味以及它身上發出的牛糞味道。這一切讓他這個習慣了校園生活的白麵書生還真是有太多的不習慣。然而那種舒適的校園生活他再也無緣了,眼前的現實是必須要不怕髒不怕累的拚命幹活兒,因為作為農民就得這樣,除此之外你還能有什麼辦法呢?薛啟明這個農家子弟,對於農民的疾苦有著深刻的體練和深切的同情,可是如今他隻有在此去體練,而沒有人會來同情他啦,當然除了薛母之外。

其實他家的這塊菜園子還不到半畝地皮,但是當薛啟明犁完後就已經累得筋疲力盡了,可是那牛卻還在一邊吃著草,顯得沒有半點疲憊。然而盡管很累,也還得撐下去要把母親去年收藏的菜籽種到地裏去啊。這也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他還得把剛翻起來的土壤整平,才能把菜籽種下去。這時的農具是鋤頭,要用鋤頭一點一點的把土壤整平。可是做的還不到一半,不僅累的他腰酸背痛而且他那雙白嫩的手就被磨出了幾個血泡。汗水在沿著臉頰流淌,也沿著肋骨流下,身上的衣服早就已經濕透了,濕淋淋的黏著身子感到怪不舒服。

但是不管怎樣苦,怎麼累,最後薛啟明還是把菜籽播種在了地裏。這就是他回家後做的第一件最為勞累的農活兒。可是他知道還有更為勞累的事情在後麵等著呢。因為雨水已過,現在是驚鷙,春分也快要來臨了。村裏的人們都已經在開始耕水田,準備下秧苗的了。可是那種活兒隻有當家的男人才幹得來。然而現在卻要他這麼個秀氣的書生來做,這樣一副沉甸甸的擔子從此以後就壓在了他的肩上,以及今後的種種事情都得他來承擔。一想到這些他自己都覺得害怕。

晚上,渾身酸痛的他吃過晚飯後,躺在床上雖然筋疲力盡,兩眼也乏困,但是他卻睡不著覺。想一想今天自己的耕耘將會換來怎樣的收獲。他種下的是不到兩百窩黃瓜。黃瓜從種在土地裏,到它能夠開花結果要大約需要三個月的時間。這期間需要對其進行精心的照料,追肥,除草,防蟲打農藥,修剪枝葉。這樣一來不知要花費多少心思在上麵。但是當它們結出黃瓜來後除了留些給自己吃外還得把他們弄到集市上去賣以便換錢來用。這就是今天種植黃瓜最終的結果。

賣黃瓜掙錢?薛啟明一想,可是黃瓜能夠賣多少錢呢?市場上的黃瓜銷售價是三毛錢一斤!而且有可能更少,兩毛,一毛,甚至五分錢一斤,這就是賣黃瓜的市場價錢。薛啟明幾天播種的那不到兩百窩黃瓜最多也就能夠收獲一千多斤吧,那麼能賣多少錢呢?這顯而易見,最多幾百塊錢啊!

薛啟明躺在床上,兩眼睜得大大的。心想,天呐!我今天辛苦了一天,以後幾個月裏不知還要花費多少心思來照料的黃瓜,難道就隻能掙幾百塊錢嗎?錢不是萬能,但是沒有錢萬萬不能。然而在家幹農活辛苦好幾個月所掙的錢隻有幾百塊!石橋村有個關於這樣的事的說法就是叫做,生活過得連食鹽都吃不起。

這時薛啟明一下子感受到了生存的壓力!

他忽然感到了害怕,生存壓力!這是他以前還從未來得及考慮過的事,因為他在學校上學的時候對自己的前途是信心十足的,可是眼前自己今後的道路在哪裏呢?從我今天所做的的事情個來看,勞累了一天,今後不知還要花費多少心思照料的那兩百窩黃瓜最多也就隻能掙的幾百塊錢。就是這樣的辛苦勞動也隻能讓我和母親食不果腹。另外還有母親的病從哪兒找錢來醫治啦?豬,就是豬圈裏的那兩頭豬嗎?可是那還是兩隻小豬娃兒!等到把它們飼養到,姑且不說須要對其像照顧自己的孩子一樣照顧,到那時恐怕母親都快不行啦呀。去借,向誰借啊?鄰裏鄉親們自己的生計都還成問題,哪有錢借給咱家?去銀行貸款,但是銀行是從不放心貸款給窮人的,因為他們害怕窮人還不起債,所以要是沒有關係實在的人,窮人是休想從銀行貸到款。所以隻有去找那些吃了豹子膽的高利貸人。可是一個貧窮的家庭能承受得了四五分的利率嗎?絕對不行!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我該怎麼辦啊?

難道我就要這樣認命不成?但是我是不會向命運低頭的,絕不!他的眼睛濕潤了,但是心卻堅定的這樣說道。

這又是薛啟明的不眠之夜。

翌日,當薛啟明起床後發現太陽光已經穿過窗戶曬到了他的屁股。耀眼的陽光照得他幾乎睜不開眼睛。今天的天氣真是不錯啊,他想,可是我卻錯過了這樣美好的晨曦。他翻身起床,眨巴著眼睛,走出房間,被滿屋子的濃煙嗆得幹咳嗽了幾聲。他用手掌扇動著眼前的煙霧,隱隱約約看見母親那瘦小的身子在煙霧中晃動。原來母親都快要把飯煮熟了。

“睡醒了。”薛母說,“昨天做累了吧,這麼個時候才起床。”

薛母說著又往鍋裏加了小半瓢水。“趕緊去洗臉吧,飯已經做好了。這菜也差不多快煮熟了。”

薛啟明走上前去一瞅。裏麵是青一鍋看不見油水的菜湯,上麵還冒著滾滾蒸汽,夾雜著青菜的清香,向他撲麵而來。

“看什麼看?等會兒就能吃了。”薛母說,“趕緊去洗臉了來吃飯吧。”

“媽,這才是正中的綠色食品。”他調侃道。“富貴人家想吃都吃不到。”

但是沒有人會知道其實這些青菜不是親手播種的,而是去年的青菜掉下的種子,在今年自己生長起來的。因為在三月裏,並不適合播種青菜。

正當薛啟明和母親吃著飯的時候有人來了,在敲門。薛啟明端著碗,一邊走著去開門一邊還在往嘴裏送飯,但是沒有等他親手把開門,門就被打開了。

“啊,原來你們在吃飯啊。難怪要把門關上呢?”進門的是一個年輕小夥子。濃眉大眼,他穿著的白色短袖襯衣與他黝黑的皮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還有渾身結實的肌肉。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在社會上身經百戰之人。

“哦,是薛濤啊。”薛啟明滿嘴是飯,還來不及吞下去就急忙說,“快進來,快進來坐,你還沒有吃飯吧?我給你盛飯飯去。

“哦,是的。我昨天聽說你沒有上學了,而是回家啦。所以我今天一大早就特意來看一下你。你看,我這連飯都沒還沒有吃就來了。”

“那你趕緊過來坐下吃飯吧。”

薛薛母放下手中的碗。又說:“我給你盛飯去。”

“是的,薛濤,過來坐下吃飯。”

“恩,好的。”薛濤幹脆的說。

可是當薛濤看見薛啟明家鍋裏煮的是沒有油水的素青菜時,他又立馬說:“哦,不用盛飯了,大娘,我還不餓,不用吃了。我等會兒回家去吃。你們自己吃吧,不用管我。”

“你不是還沒有吃嗎?剛才還要,怎麼現在又不要啦?”薛母說,“你看我都已經把飯給你盛好啦!”

“不,真的不用了,大娘。其實我現在也還不餓。”

這時薛母已經把飯端到了他的麵前來了,但是他還是拒絕說道:“你們自己趕緊自己吃,不要管我。我來之前也沒有跟你們事先說一聲就來了,所以我想你們也肯定沒有給我事先做好飯。我的飯量很大的,要是我吃了,你們吃什麼呀!”薛濤又笑了笑說。“所以你們自己趕緊吃吧,不要管我,我等會回家吃就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