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開始得意的給薛啟明講一些關於廠裏工人們受到老板和主管辱罵的事情,“其實我剛來這裏的時候的確是在廠裏規規矩矩的幹活,可是廠裏老板和主管真他媽的不把我們當人看。他對我們要求嚴格一點那沒問題,但是人哪有不犯錯誤的時候呢?可是我們一旦做錯了,就非要把我們罵得狗血噴頭,一些汙穢的話讓人難以忍受,傷及心靈。有些年輕的女孩子經常會罵得掉眼淚。他媽的,我看了都不忍心傷害的女孩,他們卻從來就不懂得憐香惜玉。另外要是我們上班時跟某個女孩子調調情,也非得被他媽的當著大家的麵罵成流氓,色狼。嘖嘖,這多丟人啊!他媽的我跟誰調情,關他媽的屁事,又頭沒有逗他媽玩兒。”
“薛軍,”薛母看見他越說似乎越來氣,可是他剛才用的那些字眼兒,讓薛母聽了覺得他像個沒有教養的孩子。“你怎麼能夠說那樣的話呢。”
“可這些都是事實啊,大娘。不信你問趙虎。”薛軍指著身邊的趙虎一本正經的說。
這些年薛軍在外打工跟著混的都是些粗俗的年輕人,一張嘴便是滿口髒話,這已經成為了他們說話的習慣。對於薛母說的花,顯然他根本就沒有明白薛母說的是什麼意思。
薛母說:“不是大娘不相信你的話,而是你怎麼能夠淨說那樣的髒話?以後可不許那樣說啦。小夥子說話應該禮貌點。我跟你們說,要是今後大娘再聽見你們說那樣的話,可別怪大娘不高興哦。”
薛軍沒想到薛母竟會這樣來管教自己,換了在家的時候自己的母親也不曾像這樣來管教自己,他覺得自己雖然現在都這麼大的人啦,也還有這麼好的大娘如此關心自己的一言一行。他滿懷感激之情。而在一旁的趙虎則驚訝薛母竟會這樣溫和的教訓粗俗的他們。他們在外混了這些年還從未見過有誰會這樣來煞費苦心的來關心他們的言行舉止,而薛母則不一樣,真讓他們感觸良多。他也不由得羨慕薛啟明有這麼好的母親,心想為什麼自己的母親就不能像眼前的這位大娘一樣關心自己呢?
“大娘你說的是,我保證以後不在你麵前說這樣的話啦。”薛軍像犯錯的孩子認錯時的回答。
“看你說的那話,薛軍。”薛啟明一邊洗著碗,一邊回過頭來看著他,半認真,半開玩笑似的說。“你以後不在我媽麵前說了,那就是說你還要在別人麵前這樣說咯?”
薛母還是那樣溫和的說:“大娘可不是要你不在我的麵前這樣說,而是今後不管是在誰的麵前都不能這樣說,”
薛軍那樣威武的人做出一副小孩兒般的情態,與他的模樣極不相稱。他回答說:“嗯,我知道啦。”
這天薛軍、趙虎帶著薛啟明打著雨傘,踏著濕淋淋的路滿街去找工作。在這樣的天氣裏,還要四處尋找工作,真是件煩心的事兒。他們去了許多職業介紹所看了看,黑板公布欄上密密麻麻的寫著許多正在招人的職業,而且大多都是麵向農民工的,而且也還有著不低的待遇和工錢,但是對於上麵的要求他們卻一樣也達不到標準。人家隻要熟練的技師,而他們則無一技之長,於是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這樣的一塊肥肉從嘴邊溜走。在一家職業介紹所裏,薛啟明問所長有沒有要求較低一點的職務,沒想到那人瞟了他一眼後非常蔑視的說,你就隻適合幹那樣低級的活嗎,但是也很可惜,我們不會介紹那中低賤的工作。所長對他說的這話激怒了旁邊的薛軍和趙虎。薛軍忽然向櫃台傾身過去抓住他的衣服,一把拽過來,瞪著一對大眼睛咬牙切齒的輕聲說道,先生,請你以後說話最好給我禮貌點。這時的趙虎早已將拳頭提起,隨時準備向他出擊。這所長被嚇得麵無人色,他仰著臉,彎著身子,一副求饒的樣子,斜眼看著薛啟明。薛啟明雖然被他剛才的那句話挫傷了自尊心,對所長非常惱羞成怒,但是這並不足以到讓他無法容忍的地步,於是便叫薛軍放了他。
然而薛軍的莽撞行為讓他非常吃驚,他很擔心按照他們這樣的行為在今後某天會吃虧。可事後薛軍卻得意的告訴他說在寧波這地盤上,還很少有人敢跟貴州人較勁兒。因為貴州人雖然大多人的個子不高大,但是卻出奇的蠻橫凶殘,每次打架幾乎都要把人家給作死才會覺得心情舒暢,所以在這裏鬧事的貴州人是出了名的狠。而至於事後會受到什麼樣的法律製裁,他們根本來不及考慮。薛啟明清楚地知道,來這裏打工的很多年輕人都是中途輟學才來這裏的,他以前的很多同班同學現在早都已經出來打工好些年了,並且那些小夥子來此並不是為了老老實實的打工掙錢,他們或多或少都會感謝偷雞摸狗的事情。他們根本就不成熟,做事欠考慮,不計後果。像薛軍和趙虎就是一類,不過他們與其他人不同的是,他們不是那種心狠手辣之人,起碼心底並不壞。
今天出來找工作,真是不如人意,走在煙雨蒙蒙的大街上,看了很多職業介紹所,都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剛才那廝的話又在薛啟明的耳邊響起,“你就隻適合幹那樣低級的活嗎,但是也很可惜,我們不會介紹那中低賤的工作”。薛啟明走在大街上,褲管早就被雨水弄濕,他腳上穿的那雙“3537”品牌的白色運動鞋已經濕透了,原本火熱的心也被那句冰涼的話給澆滅啦。“你就隻適合幹那樣低級的活嗎……”
忽然他的心中又燃起了一絲希望,是這句話點燃了他熄滅的心燈,“我們不會介紹那中低賤的工作”。既然你們這裏沒有低級的工作,而我現在又還真的隻是一個適合做低級工作之人,那我又何必在你們這些破介紹所裏浪費時間呢。隨後他叫薛軍和趙虎帶著自己直接去廠裏找活幹。這下薛軍和趙虎又開始吵吵鬧鬧的不肯去,薛啟明隻好扯著薛軍的衣服,拖著他走,雖然他老大的不情願,但還是半推半就的跟著他走了,可口裏卻一個勁兒的說,不自由,毋寧死。
下午的三四個小時裏,在水淋淋雨中他們一起走過了,中興路、姚隘路、江東北路、走過江夏橋、走過奉化江西邊,又經去了藥行街、解放南路,最後一直到了跨過鐵路,到了杭甬高速公路南邊。幾乎在寧波市內走了一個大圈子。他們先後找過二十多個大小工廠和十多個各種公司,但是都沒有找到願意同時收用他們三人的工廠。走過這麼多路,也沒有一時半會兒休息的時間,就這樣不停地尋找,三人的六條腿腳都發軟,加之一直浸泡在濕透的鞋,腳都快失去了知覺。昏暗的天空也越來越黑,下班的人也趕著回家,公交車上擠得要命,人滿為患,這為那些打著打工名號來此打工的遊手好閑之徒提供了天賜良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