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你是不是無家可歸的人

何凡麗來的那一夜,我做了一個奇怪的夢,我夢到何凡麗和我穿著潔白的紗裙,在舞台上不停的唱《在那桃花盛開的地方》,我們站在一群人身旁,很多人都在快樂的歌唱著。

領唱的是一個漂亮的小孩子,穿的是粉紅色的紗裙,她唱高聲,像鋼絲一樣的繞在我的心底,我感覺到呼吸困難,不能動彈,忽然身邊什麼人也沒有了,舞台上空蕩蕩的,燈光下隻有我一個人。

我在四處找人的時候看到了那個領唱的還在前頭,我去拍她的肩,那樣的細小,脖子上有白白的細毛,玉一樣的,她回過頭來,眉目是那樣的美麗,隻不過,那小小的單鳳眼下卻有一塊桃紅的胎記,熟悉又冰冷,我開始害怕,我記起自己總是夢到她,隻好往後退。

很多人都會做這樣的夢,夢到一半的時候意識到自己在做惡夢,想醒來,卻又醒不來,隻好眼睜睜的看著惡夢成真。

沒有惡夢,我被人推醒,一張蒼白的女人的臉就出現在我的眼前,是何凡麗,她站在我的床前,呆呆的,然後她鑽到了我的被子裏,手腳涼冰,我一下子不能適應,自從老公出差到埃及之後,我沒有再摸過別人的皮膚,雖然我的皮膚很饑渴,可是,我也沒有想過想摸一個女人的皮膚。

何凡麗輕聲說:“娘子,我很怕,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有人摸我。”

她的手微微的發抖,那樣的情景回到多年前,我們還在中學,寄宿在學校裏,有時候說過一個鬼故事或者是講到什麼可怕的電影,女孩子都會擠在一張床上,就是這樣微微的抖,然後把眼睛閉得緊緊的。

時光一下子就拉回到那個年代,我把何凡麗的手輕輕的握住,像中學時代那樣,我不知道為何,脫口而出:“杜碧佳要回國了。”

我以為何凡麗會大吃一驚,或者是跳起來睜大眼睛看著我,可是,她卻什麼也不說,隻半晌才對我說:“我知道了,她給我打過電話。”

我真正的吃驚了,我側過頭去,一點點昏黃的燈望著她,她的身子在黑暗中顯得很僵硬,像一個僵屍睡在我的身邊。

“你是怎麼知道的,碧佳給你打電話了?”

“是。”

何凡麗慢慢的睡著了,似乎睡得很好,

第二天起床,我還是早早的去了咖啡館,雖然我不靠這個小店掙錢,可是,我也不想三天打漁兩天曬網的,這對我又沒有什麼好處,經常來咖啡館裏的客人會因為我無故關門而懷疑我是不是去偷人了,或者是已經破產了,或者回家的路上被人奸殺了。

何凡麗還在我的床上睡覺,她好似準備一直睡到易明來深圳,再和易明睡到天荒地老。

我照常開了咖啡館的門,站在店門口想了想,還是準備請一個人來幫我看看店子,碧佳來深圳之後,還有易明,還有何凡麗,這些人都來了,我也別想再安安穩穩的開店,而且這裏的治安也不好,找一個男人打打雜是好事,當然如果找到一個變態佬,像人肉叉燒包裏的黃秋生,那就算我倒黴,事多不能怪社會,命苦不能怨政府啊!

我寫了一張紙,上麵就歪歪幾個字,本店招服務員,男一名。

隻是沒有想到條子貼出去一個小時之類,就有一個男人應聘,我不過是試著貼貼,根本沒有想到會一呼百應,這和天涯雜談裏回複一樣的快嘛!

這個男人來做服務員,我細細的打量了一下他,我認為他肯定是誤會我了,以為我這裏是夜總會或者是那種找鴨的寂寞女子,他找得實在很像鴨,我不喜歡帥哥,長得帥而且還身材好,並且結實的男人,我都一律視為鴨,不是鴨你長那麼好給做什麼啊!

他對著我笑,陽光燦爛,真是那句惡心肉麻的話,全世界的陽光都落到了他一個人眼睫毛上,也不怕燦爛得過了份,剌瞎了眼。

這個男人到底想做什麼,來應聘服務員,一個月拿八百塊錢的工資嗎?他當我是白癡啊,就算是如我這種名牌白癡,還是能認出他運動鞋的牌子,耐克,是不貴,這種最新款的也就二千多一點,但是,一個長得很帥而且很陽光並且蹬著兩千多的耐克鞋帶著一個看似很高級的耳機大搖大擺的走進來,對我說:“喂,老板娘,你招人啊!”你會怎麼樣,想不想趕他出門。

我真想趕他出去,可是,他卻拉開了一張椅子坐了下來,然後和我說:“來一杯咖啡。”我強忍著火氣,把咖啡給他端了過去,他喝了一口,然後吐了出來,指著咖啡對我說:“這是什麼?中藥嗎?”一張誇張,簡直向是對我說,我就是表演天才,你要不是星探你都對不起你的眼睛。

“喝就喝,不喝拉倒,三十塊錢一杯,拿錢來。”

其實不用三十,隻要二十五塊錢,我是為了氣他,他搖搖頭,然後說:“我身上真的沒有錢。”

我氣極反笑,沒有錢,我隻聽過吃霸王餐打霸王炮,從來沒有聽過喝霸王咖啡,但他好似真是來踢館的,他居然親自走到櫃台裏,我很害怕的看著他,他一邊擠進來一邊對我說:“別怕,我真不會搶你,也不會傷害你,你看你今天剛開張哪裏有什麼錢,再說了,這種破咖啡館一天能有多少錢值得我搶。”

“看樣子你還瞧不上我店,這點小錢還不值得你搶,你要搶大錢。”我沒有遇到這種人過,有點語無倫次。

他開始用拿出咖啡豆,放進咖啡機裏打,在機器聲中,他就:“搶也不搶你,你有幾個錢,開這麼一家店,還把咖啡調這麼難喝。”

我氣得說不出話,但是看著他手腿麻利的開始燒咖啡壺,而且咖啡的濃香隨著他的手式傳出來,我的心情神奇般的平靜下來。

一杯香濃熱氣騰騰的咖啡到了我手裏,他做一個鬼臉,示意我也嚐嚐。

我喝了一口,臉忽然紅了,真的感覺自己從前煮出來的那些咖啡是中藥,真是太難喝了,真是好奇怪啊,同一種材料,做的方法也一樣,為什麼出來的味道會相差這麼多呢?

他似乎看出我的疑問:“火候和時間非常重要,你隻學了一些套路,沒有真正的用心去做,所以,當然味道不好,好了,現在你認為我可不可以做你的服務生了。”

我很是疑問,像這樣的男人根本不應該出現在我的小店裏,生活跟小說一樣就沒有什麼意思了,我從前做公司公關的時候,也不是沒有幫公司招過人,可是,我真的從來沒有招過這麼奇怪的人。

他看出了我的疑問,終於長歎一口氣說:“算了吧,我告訴你,我招惹上了一個特別難纏的姑娘,她天天堵在我家門口尋死覓活說要嫁給我,一天二十四小時恨不得能長在我身上,我真是被纏崩潰了,隻好偷偷的尋個空子跑出來,先找個吃飯的地方,身上真的沒有帶錢。”

他好似很大度的對我揮揮手:“我也不要你那個什麼八百塊錢的工資,你讓我吃讓我睡就好了,我也沒有證件,沒有零錢,沒有電話,也不能對朋友求助,我家人都已經出國了,而且為了一個女人去求我家人寄錢那也太沒有麵子了,隻要把那個姑娘給穩定住,我再給你倒送八百塊錢。”

我當然心動了,這麼好的事情怎麼不能天天送上門來,但我還得有一點尊嚴:“你要是把我這個店給夜裏搬空了怎麼辦?”

他把咖啡給推過來:“你認為能調出這麼好的咖啡的男人,會搬你這七張破桌子嗎?”神色裏滿是自信。

“好吧,你現在可以上班了,你叫什麼啊!”我被他打敗了。

“老二,看什麼看,是假名,可是我又不打算和你結婚,也沒有打算要你的錢,當然隻給給你假名。”說完他搶過我喝了一半的咖啡杯,然後一口飲盡。

於是,在何凡麗來到深圳的第一天,我請了一個叫老二的帥哥逃婚男做我的服務員。

第五章、有很多的鬱悶與恐怖無關

自從何凡麗和周傑倫來到我的生活裏之後,我就感覺生命忽然忙起來了很多,周傑倫的到來真的給小店帶來很多生意,他的手藝真的不錯,哄得高檔小區那幫小資們開車來品咖啡,來的是男人,我知道是真小資,如果來的是女人,而且是單身女人,我就認為是假小資。

老二經常工作到一半就站在我的後麵看我打字,我很鬱悶,做為一個寫作人我希望有人能尊重我一點私隱,沒有人喜歡有人盯著自己看著自己要打什麼字來!但我每一次提醒他,甚至發火,老二都要站在我的背後,而且無聲無息的看我打字。我心靈狂受打擊,有一天,他還是那樣無聲無息的看我打字,我隻好在電腦裏敲上一句:“如果你再看我寫作,我就不給你盒飯吃。”

身後的那種細細的呼吸聲消失了,老二不滿的嘟了一句:“狗耳朵似的,這樣都聽得到。”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有這樣的本事,就是感覺很靈敏,我想很多人的感覺都會很靈魂,不管你有沒有聽到聲音或者是看到人,有人站在你後麵,你就會感覺的到,也說不上為什麼,反正就是有一個東西好像阻礙了你的感覺,我想這可能是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場,而且這是分散的,四麵八方,能觸到東西。

有時候我想像,人的身體是一根管道,可以四通八達的,有很多看不到的細線從中間傳過,布成一張網,這個網上的東西都有能感覺得到,我想我是那個特別靈感的人。自從在電梯裏遇到那個死去的清潔工之後,我就開始怪事不斷。

最離譜的莫過於MP3裏的女聲,有一天,我一個人在家裏,聽音樂,忽然聽到音樂中又傳來了女人的聲音,如果一首歌你聽了很多次,都沒有發現別人的聲音,忽然出現一個聲音,而且是雜在裏麵的,破亂美感,你又會如何。

反正我是馬上把音樂給關掉,然後大聲的叫一聲“靠。”我終會慢慢的習慣身邊的怪事,而且堅持認為那些不過是小小的過程,不會騷擾我的生活。

我繼續開店,過日子,和老二一起吃飯,何凡麗一直在睡覺,不知道她到底要睡到什麼時候。

晚上睡覺,我隻要進房去了,就門關得死死的,不希望再出現那種晚上的時候有一個女人在床上鑽來鑽去的行為。

何凡麗的腳步很輕,在我的房前站了一會兒,我雖然清楚的知道她想進來,或者她害怕,但我沒有開門,她也沒有敲門進來。

晚上倒是睡的很好,不再失眠,但卻老是聽到奇怪的聲音,似是有人在開電視,電視開得不大,可是,就是那樣鑽到你的耳朵裏的吵,這樣的聲音最讓人受不了。

我站起來,推開門,想叫何凡麗別再看電視了,她白天睡夠了不想再睡了,我還想再睡,明天還要開店,還要趕稿子。

我輕輕的推開門,電視果然開著,但是電視前坐的卻不是何凡麗,而是一個小女孩,她似乎穿著粉紅的紗裙,光著腳,盤著腿坐在地上,電視是沙沙的一片白,沒有任何圖片,有聲音,卻是笑聲。

我驚醒了,忽然坐起來,奔向客廳,什麼也沒有。

那個坐在我家地板上看電視的小孩子去哪裏了,我不停的在客廳裏轉來轉去,身後忽然出現一個人,是何凡麗。

我嚇了一跳,我說:“大半夜,你在我後麵做什麼?”

她不出聲了,然後我看到她把身子給退回到房間裏,眼裏滿是亮亮的恨意,她的頭發很被穿堂風給吹動起來,像一個緩緩移到黑暗裏的巫婆。

我一個人站在客廳裏,忽然感覺到自己的殘酷,渾身的力氣像是被抽光了,我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光著腳丫盤著腿,就像那個似夢非夢的境界裏看到的那個小孩子一樣。

那一夜,我睡沙發上,電視一直都是開著的,發著沙沙的響聲,雪花一直都在落,我閉著眼,卻也能清楚的感覺到還是有一個小女孩子在那裏看電視,她看得很起勁,一直都沒有回頭來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