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地段上騎行,人少精神馬困難。就這樣人困馬乏,在迷迷糊糊半醒半睡的昏沉狀態裏艱難地行走了七八個小時過後,大約就到了午後的兩三點,估摸著也已經走過了近百裏的路程。肚子餓得咕咕直叫喊,腰背在馬鞍上直不起來,乍聽得前頭特派員磕響馬鐙,興奮地在喊,“兔子山到了!”
驀然間,挺身抬頭四顧,遙遙望見前麵不遠處一列褚紅色的馳象奔馬群體雕塑呈現在眼前,又若鱗次櫛比的摩天高樓大廈橫在西邊天際;一架險峻嵯峨的大山拔地而起,蜿蜒著一直向南連綿不斷,望不到盡頭。那奇峰嶙峋參天,儼然一堵遮風擋寒的高大屏風擺放在天地間。偏西的太陽光照射在它那上麵,閃耀著白花花的光,熠熠生輝,晃人眼睛。那不是冰雪之光在閃灼,而是石灰岩泛射出白森森的毫光。
催馬一陣急馳,近時方見天工開物,這山顯然就是鬼斧神工雕鑿的一座石灰石工藝品,更趨近一件倚天崔巍的黃楊木雕。山上險峰怪石林立,寸草不生,光禿禿的一塵不著。我相信,它在隨著“世界屋脊”從海底崛起之日,早把通身上下多餘的泥汙讓海洋狂潮給洗滌了個幹幹淨淨,才把自己的胴體置放在這世界的最高處,那是在給天上的真神大仙們時時觀賞哩!
我正天花亂墜不著邊際裏思忖時,特派員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狂喜,連連大呼“快看哪”!原來是一條嘩啦啦流淌著的小河流水擋住了馬前去路。幾個人手忙腳亂跳下馬背來,大家抱怨他不該為此大驚小怪。他堅持著拿鞭梢指著河水的對岸,嘴裏不停在嚷嚷著,“雪兔王國,別有天地非人間哪!”
嗬,是啊!放眼望去,那大山在這裏若伸張開來的兩條巨大的胳臂,半張著成了環狀,沿山腳形成一片半月形平平展展的綠茵茵草地。天工又拿這條彎曲著的碧水,把處在山腳下的草原從丘陵地貌身邊劃分開來,描繪成這一方景象旖旎,別具一格的美妙天地,讓高山把它似在擁抱那般攬在自己的懷前。看起來,背後那座大山,又若誰將這件精美的石雕工藝品,輕輕壓放在綠色緞子鋪平的玉盤裏。
我站過馬前,摘去遮陽墨鏡細看。天哪!那隔水蹲伏在草叢中的,全是一個挨一個前擠後擁著的兔子,密密壓壓連成了一片。它們靜靜地全都像是在高度警惕和驚愕中屏息斂氣,悄無聲息地在觀察,還是在觀測一時間出現在它們麵前的一群龐然大物。看它們個個神情緊張,或蹲著或伏著,全一動不動,都把那一對長耳朵並放豎立起來,直指向半空間,在捕捉著可能出現的那令它們感到驚心動魄的聲響,或者是可能發生的意外情況。有膽子大些的,甚至是把兩隻前腿倒提起來,抻長了脖子,半蹲半探高身子,仔細地在做辨別判斷。再放眼朝它們身後望過去,可不得了啊!那東西南北方向裏都可能是螞蟻群炸開了窩一樣,密密麻麻數不清的兔兒們,一起歡欣鼓舞蹦跳著,不聲不響向高地上的人馬湧過來了。你就無法估計,這方圓百頃的草地上究竟有多少個兔子!夥伴們信口開河,有的說是幾萬隻吧!有的說有十幾萬,還可能多些。總而言之,這裏兔子數量多到令人驚奇,讓人震驚。就算是在養殖場裏,誰也沒見識過這樣龐大的兔子軍團!
有人提議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妨深入王國腹地裏去走一遭,轉一轉,看一看,做一番實地的調查。大夥讚同,攀上馬鞍撲哩撲通趟過流水。上得岸來,這些小東西見了人馬反倒不驚不慌,不知道畏懼,更不四散奔逃。馬蹄所到之處,它們隻把頭來往後一縮,忙不迭地調轉身來弓背一跳,騰出一條道來,仍蹲伏下來,一雙雙動人的大眼睛咕嚕咕嚕轉著,天不怕地不怕望著人馬從自己麵前經過。馬蹄急走踢騰起來的泥星沙塵,濺到它們的身上臉上,也全不朝後再退讓回避躲開。看它們心目中的我們,大致就是天神大帝派了來皈依布道者,要對我們表示親近,是在熱情地夾道歡迎哩!隻是,它們全然處在沉默無言中,那又像是在心裏齊聲默念祈禱著福至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