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4章(2 / 3)

這之後,老兩口一直就在心上過意不去。阿桑阿媽說,“這是神仙一樣的好人哪!對神靈就應該要還清心願去朝敬他。”於是,紮西繞登阿爸就帶了一條肥羊去到紮麻芒布找金珠瑪米,一定要見到這位帽子上有那麼一顆紅星的活菩薩。沒想到這個戰士他已經犧牲了。他痛哭流涕來到他的墳墓前,傾身跪倒在地上撮土朝天三彈,一刀殺掉了這隻羊,以鮮血祭奠戰士的亡靈,口唱經文祈禱著是要送他回歸天堂。

他在這裏才弄清楚,把牛送還回他家的那個小夥子名叫阿延芳,是個蒙古族戰士。老人也才知道,戰士為了把走失的牛及時地送還給失主,在三天時間裏忍饑挨餓,冒著風雪嚴寒找了許多地方,問過許多的人家,走了許多的路,吃盡了苦頭,終於打聽清楚把牛送回了他家。

就是在這次,紮西繞登請求部隊首長等在開春之時,一定要答應讓運輸大隊帶著他到新疆去走一趟。他聽草原上的人都在傳說才旦和才仁倆兄弟,他們到過新疆金珠瑪米的大本營去過。他倆就是這樣隨同金珠瑪的運輸大隊,從這條道上走去,又走回來的。他還知道,通過這條路可以到達很多很多地方,還可以到達北京,那兒住著比活佛還要大的人民領袖,他想去北京朝神進香,拜見自己日夜都在想念著的偉大領袖毛主席。當時,首長欣然答應了他的請求,定下了這件事情。他興奮不已地回到家,把這喜訊告知給妻子阿桑,兩人都十分高興。

從這個時候開始,夫妻倆就一直把自家的小帳篷搭在了金珠瑪米在荒草叢中踩出的這條道路旁,成天坐在自家門前來,向過往行人講述起“雪山紅星”送牛回家的故事給大家聽。也就是由這天起,他家就成為過往軍人的食宿接待站,落腳休息的地方。那時候,兩口子雖說窮得缺茶少酥油,也得要把涼水燒成開水來接待戰士,好讓運輸途中的金珠瑪米歇歇腳,過個夜。那時候阿媽的眼睛還沒有瞎,兩口子忙得竟無暇再提及去新疆的事。更要忙得是,他倆要把金珠瑪米來到雪原上為老百姓所做下的一件件好事,還有那一次次與頭人較量和流匪戰鬥的情節場麵,都要編排成驚心動魄的感人故事,講述給草原牧民來聽。“雪山紅星”就成了係列故事在傳說。就像民間傳唱的《格薩爾王》那樣引人入勝,令人激動。從此,草原每個月夜,每一堆篝火旁,少男少女聚在一塊來跳“鍋莊”的時候,也正是孩子們守在一處來聽老人們講說雪山紅星故事之時,直到現在都是這樣。盡管後來阿桑阿媽的眼睛看不見了,親曆的往事卻曆曆在目,件件如金石鏤刻在心頭;那些高高大大魁偉的戰士,個個栩栩如生,全都活靈活現在她的眼睛裏。

紮西繞登夫婦告知我,當地人幾十年來,就一直把他家門前的這條小道叫金珠之路。嗬!金珠之路,一條解放的路!多麼好聽,富於詩情畫意的名字,又是這樣深含著感激之情的稱謂啊!早就聽人說過,這條至今猶存留在荒原草叢間顯赫在天的無名小徑,是當年進軍西藏的中國人民解放軍戰士用雙腳在“世界屋脊”上踩出來的,是一條迄今為止地球上最高的道路。在這裏,已經年逾古稀的紮西繞登老人約我,陪他再從這小路上走一程。他那樣黯然神傷在邀請我,說話的時候不無萬分惋惜遺憾,連連在歎息聲裏輕搖著自己的頭,那樣子沮喪傷感拉長聲音在說,“可惜啊!錯過了機會呀!答應把我帶出草原,要帶往北京去的那個首長,他最後犧牲在這裏。現在我人老了,爬不動了!等到來生轉世,我一定要到北京的金山上去轉一趟神山!”

他牽來一匹老馬備好鞍,挎上長劍,背上土槍。我倆一起端坐在馬鞍上,沿著他家門前這條金珠之路慢慢走著,交談著,一邊觀賞著地球之冠上的無限風光,漫步在當年金珠瑪米踏留下的足跡上,向無人區深處、世界的最高地段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