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管組長是湖南籍人，喂鵝是有經驗的，給它同人一樣吃白米細麵，白天放養在看守所的大院牆內。那院子很大，有兩畝地的範圍，也一樣是綠茵草坪，鮮花遍地。小天鵝成天就在草叢裏追蜜蜂嬉蝴蝶，捕捉小蟲子。軍管組長還從夥房要來一口裂了一條紋的大鐵鍋，拿泥巴糊好安放在看守所院內的那口水井旁，裝上水給小天鵝當遊泳池使用。每日裏，小鵝在充滿陽光的草地上追逐飛蟲，吞食夠花萼嫩葉之後，想洗澡就跳進在鍋裏撲騰上一陣子。
小狼的生活也過得不錯，這兒正是以肉食為主，不缺少美味。它慢慢地習慣起來，每天吃飽喝足過後，偷偷摸摸從陰暗的房子裏溜出來，見到遊戲在陽光溫暖草地上的小天鵝，深感一陣驚訝過後，怯怯試探著朝它靠攏走來。高傲的小天鵝，見對方在那樣拘謹不安裏朝自己走來的時候，一點也不覺得奇怪；擺下得那是一副拿對方不放在眼裏，視而不見，或者是根本不屑一顧的架勢子。小天鵝毫不動聲色隻忙它自己的，驕矜著對小狼不搭不理。但是，她對對方的主動友好也未表現出十分地拒絕，自尊裏顯現出那是一副與爾不可以為伍的神態，傲慢中也難掩飾住生成下的善良寬厚天性。兩個第一次就在這樣的情況下見麵之後，轉而，小天鵝又快活地撲棱起雙翅，想讓這陌生的低賤者見識見識自己尊貴的身份就是不同凡響。於是，它猛然放開腳步照水池奔跑過來，撲通一聲跳進在鍋裏遊了起來，炫耀般朝小狼唱起歌來。這小狼忙跟過來，湊近站在鍋沿邊上，膽怯裏隻拿一隻前爪撥水試了試，到底不敢學樣子跳下水去。
自打這天過後，兩個小家夥天天就陪伴在一起，天長日久，廝混得很熟，自然形成了一對形影難分的親密夥伴。它們相互間也串門做客，狼到鵝家裏的飯盆裏試著拿舌頭舔一舔，鵝也時常去狼住的房子裏品嚐肉味，有時夜間就擠在安靜的狼窩裏去睡覺。人們隻忙他們的，除了按時送來食物，對它們顧不了許多。隨著時間的流失，它們在看守所裏一天天長大起來。狼身上的毛理順後，也一樣有了光澤。鵝也長起一身漂亮的羽毛，顏色由黃到白。
咱邊疆每年發案率和犯罪率都很低，常年四季看守所在閑置著，大院牆的鐵門時常都是敞開著的。長大起來的一對小夥伴很不安生。尤其是這天鵝，自由自在的天性難改不說，又是個調皮搗蛋鬼，聞聽到院外人說話的聲音，一定要跟出來。這時候你再看它，那完全就是個身價高貴，顯赫著不可一世的小公主，邁開帶蹼的一雙腳悠哉悠哉向前麵辦公室走來。小狼則活像是小鵝的一個貼身保鏢，縮頭縮腦拉開距離跟隨在它的身後。見著辦公室裏人的時候，鵝會像嬌縱溺愛慣了的孩子那樣，扯長聲地鳴叫呼喊起來，撲進來照著廢紙簍、床底下一陣翻找，把那些破襪子爛鞋全拖出來，大概是在尋找吃的東西。它自己要是找不上吃的，你又忙著顧不上它們，這時候你可就別見怪，這淘氣鬼就會飛跳在你幹幹淨淨的床鋪上，照白床單上印上一片片蹼跡。或者，它就撲拉起一雙翅膀，飛跳在你正辦公的桌子上，在你麵前文件堆裏一陣亂翻。
狼永遠都是個啞巴，這時候它會恭敬地夾起尾巴，安靜地等候在門外，一聲不響地觀望，或者是在欣賞同伴在主人麵前盡量地在撒嬌。兩個又全是“人來瘋”，要是聽到公安局的大門口有腳步馬蹄聲的時候，都是它倆先奔跑過來要迎接住來客。不管是認識不認識的人，它們都同樣歡天喜地。鵝一定高聲欣喜地鳴致歡迎詞，狼也一言不發蹦前跳後圍著來人搖動小尾巴，像小狗那樣拿臉去蹭人家的腿，舔人家的手；顯得是那樣地活潑可愛，又表現出它們對來訪者那般地親切友善，熱情好客。我們常常騎馬歸來，都是它們第一個等在門口來迎接。出發時，它們也照樣是忙裏忙外，在你的馬蹄間穿梭不停，在一堆馬褡鞍韉裏翻來找去，那樣在依戀中把你送到門外來。因為狼不會發音，我們幹脆就稱呼它叫啞巴，而把天鵝尊稱為小姐。其實，我們根本不知道它是公是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