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風雨過,天剛放亮,陽光就露了旖旎,映照了遍地為溶盡的白雪,一片閃耀的銀色。
當江沉煙悠悠醒轉之時,她的手正被一團溫暖包裹著。微微一怔,她下意識的望去,隻見她的手與洛擎蒼的手十指緊扣,心頭像是被燙了一下,她慌亂抽出手,驚醒了淺眠的他。
手心裏空蕩蕩的,洛擎蒼心裏突然沒來由的多了一抹失落。
“你醒了。”聲音有些沙啞,他一夜未眠,剛剛因為疲憊淺眠片刻,便被江沉煙的動作驚醒。
瞧見了他麵上的疲憊,江沉煙微微偏眸,嗓音依舊喑啞:“你...一夜都守在這裏?”
昨夜夢境之後,她再次麵對洛擎蒼,心中仿佛多了什麼,卻無法探究。微微垂眸,她不待他回答,便輕聲道:“皇上去歇著吧。”
她不願聽他的回答,無非是因為你對自己的心已經越加沒了信心。若是親耳聽他說出他帶著傷忍著痛坐在床邊守了她一夜,她要如何麵對?又如何回應?
倒不如,不問不答?
洛擎蒼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眸光微斂,問出了心中壓抑許久的問題:“這些日子,你在哪裏?又是從哪學的醫術?”
微微一怔,江沉煙眸光微微轉動,沉默片刻後道:“皇上為何要問?知道了又如何?”
“你隻回答朕便是,你與那刺客究竟什麼關係?”他聲音冷了幾分,似極不喜歡她這樣淡然的態度。
抬眸看了他一眼,她輕聲道:“那刺客不過是誤打誤撞進了冷宮,見我半死不活,便大發善心帶我出宮。出宮後,又嫌我麻煩將我留在了一個小山村,養好身子後,我便離開了那裏,四處流浪。後來遇到了馬賊,被他們擒住在了十裏坡,至於醫術,我哪裏會什麼醫術,隻是情況迫切皇上的傷刻不容緩,所以才用霜雪鎮痛止血,再用蠶絲縫了,皇上接下來還需傳太醫再行診治,方可痊愈。”
她的話語淡淡的,不帶什麼情緒,似乎在說著不關己身的事。
聽著她的回答,他的眉頭越來越緊,雙眸一直定定的看著她,似乎在尋找什麼,最終一無所獲。可是他卻肯定了一點,她的話,不盡不實。
“當真這麼簡單?你可知道,江家乃是謀國叛臣,你乃江家之後,朕今日可以救你,亦可以殺你。”他沒有撒謊,他眼中當真有著殺機,隻是江沉煙卻絲毫不懼,隻回望了他一眼,繼續用平淡的語氣:“即使如此,皇上殺了便是。”
呼吸一滯,他悄然攥緊了拳,她這樣的態度當真惹怒了他。
本以為,救回了她,他們雙雙負傷,他喂她喝藥,她為他治傷,他們之間的關係至少可以不用向從前那般淡漠如水,可是,一切都不過是他一廂情願。
如今的江沉煙,早已不是當初剛進宮用一雙清澈眼眸期盼的望著他的煙貴人。
“你當真以為朕不敢殺你?”眉頭一挑,他語氣中已然帶了濃濃不耐。
嘴角牽了些許弧度,這一笑,如冰雪消融,柔柔軟軟漫了滿眼,他不由得一怔。
“我如今是叛臣之女,又私逃皇宮,若再算上之前與乾王珠胎暗結,皇上要殺了我,幾百個理由也能尋出,何必多費唇舌?”她雖笑著,可是話語裏卻帶了濃濃的自嘲與不甘。
一提到乾王,洛擎蒼麵色驟變,他猛的拂袖而起,因為大動作而牽動了傷口讓他麵色白了幾分。江沉煙看在眼裏,麵色不改,心卻跟著不小心顫了一下。
“你再多言一句,朕便當真殺了你?”他低沉怒火,江沉煙分明可以感覺到他情緒的驟然轉變,心下一凜,卻順從的不再開口。
沉默,屋子裏沉默的可怕。
“自今日起,你不再是煙貴人,不得踏出這偏殿半步,待的傷好之後,即刻遣往浣衣房。”他背對著她,聲音冷厲,說完之後,徑直走出偏殿,沒多久後,江沉煙便聽到了扣鎖的聲音。
望著緊閉的殿門,她斂了眸光,靜靜的躺在榻上,心念千轉。
離開偏殿,洛擎蒼一直隱忍的怒火徹底暴發,他重重一拳砸在案上,鮮血溢出了指縫。
一直在一旁候著的趙德全被嚇出了冷汗,慌忙上前給他止血:“來人,快傳禦醫。”
“不必。”冷喝一聲,他坐在龍椅上,後背的劇痛讓他麵色鐵青。
“皇上,您的手...”趙德全擔心不已,眼見他指節處皮肉崩裂鮮血橫流,隻覺得一陣心驚肉跳。皇上先前還好好的,怎麼一從偏殿中出來就發了這麼大的脾氣?
不理會趙德全,他隨手取下腰間雙龍銜珠繡祥雲的金絲腰帶一層一層纏了手,鮮血很快浸透那金色絲線,暈開了一團明豔的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