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詩友
阿裏斯特! 你也想當帕爾那索斯斯的奴仆,
把桀驁不馴的珀伽索斯降伏;
通過危險的途徑來追求桂冠,
還要跟嚴格的批評大膽論戰!
阿裏斯特,聽我的話,放下你的筆,
忘卻那溪流、幽林和淒涼的墓地,
不要用冰冷的小詩去表白愛情,
快快下來,免得滾下高高的山峰!
就是沒有你,詩人已經不少;
他們的詩剛一發表,就被世人忘掉。
也許,另一部《忒勒瑪科斯頌》的作者,
此刻,遠遠離開鬧市的喧囂,
跟愚蠢的繆斯結了不解之緣,
藏身在密涅瓦神盾平靜的陰影之間。
呆頭呆腦的的詩人的命運,要引以為鑒,
他們的詩作堆積如山,成了禍患!
後世給詩人的進貢公平合理;
品都斯山有桂冠,也有荊棘,
千萬別遺臭萬年!——要是阿波羅聽說
你也要上赫利孔山,露出鄙夷的神色,
搖搖鬈發的頭,為了對你的天才加以酬勞
賞你一頓清醒的皮鞭,該如何是好?
怎麼樣?你皺起眉頭,準備答複我;
你也許會說:“請不必枉費唇舌;
我一旦做出決定,使決不改變,
要知道,我是命中注定,才選中琴弦。
我可以讓世人去任意評論一
生氣也好,叫罵也好,我還是詩人。”
阿裏斯特,不要以為隻會押押韻,
大筆一揮,不吝惜紙張,就成了詩人二
要想寫出好詩,並不那麼容易,
就像維特根什泰因打得法國人望風披靡。
羅蒙諾索夫、德米特裏耶夫和傑爾查文
固然是俄國的光榮,是不朽的詩人,
給予我們以理智和諄諄教訓,
可是有多少書剛一問世就已經凋殞!
裏夫瑪托夫、格拉福夫赫赫有名的詩篇
跟晦澀的比布魯斯一起,在書鋪裏腐爛;
沒有人讀這些廢話,沒有人記得它們,
福玻斯早給這些書打上詛咒的烙印。
就算你僥幸爬上了品都斯山,
當之無愧地取得詩人的頭銜,
於是人家都樂於讀你的作品:
但你是否夢想,隻要當了詩人,
同家的稅金可以由你承包,
數水盡的財富會源源而來,
鐵箱子裏會裝滿金銀財寶,
躺著吃吃喝喝,自在逍遙?
親愛的朋友,作家可沒那麼有錢,
命運不曾賜給他們人理石宮殿,
也小曾紛他們的箱子裝滿黃金:
地下的陋室和最高的頂間
才是他們輝煌的客廳和宮殿。
詩人備受讚揚卻隻能靠雜誌糊口;
福耳圖那的輪子總是從身旁繞著走;
盧梭,赤條條而來,又赤條條進入棺材;
卡蒙斯跟乞丐睡一張床鋪;
科斯特羅夫死在頂間,無聲無息,
虧得陌生人把他進進墳墓:
赫赫名聲一場夢,生活卻是一串痛苦。
你現在似乎開始有所省悟,
體會說:“你我不過是就詩論詩,
幹嘛你好像朱文納爾再世
評頭品足,對人人都苛刻之至?
你既然跟帕爾那索斯姊妹發生爭吵,
幹嗎還用詩的形式來對我說教?
你怎麼了?是否精神不正常?”
阿裏斯特,小必多說,昕我對你講:
記得,從前有一位白發蒼蒼的神父
跟村中的平民百姓處得倒也和睦,
雖說上了年紀,日子過得蠻不錯,
很久以來被認作最聰明的長者。
有一次參加婿禮,多貪了幾瓶酒,
黃昏時候,醉醺醺地往家走;
迎麵就遇見了一群莊稼人。
這些蠢漢便說:“神父,請問,
你平時教導我們,不許我們貪杯,
總是讓大家戒酒,不能喝醉,
我們聽信你的話,可今天你是怎麼了……”
神父對這些莊稼人說:“大家聽著:
我在教堂裏怎麼傳道,你們就怎麼做,
隻管好好活著,用不著學我。
現在,我也隻好這樣來答複;
我絲毫不想為內己辯護:
對詩歌無興趣的人才無上幸福,
半靜地度過一生_,沒有憂慮和痛苦,
他不會用頌詩毀了別人的雜誌,
也不會為寫即興詩,坐上幾個星期!
他不愛攀登高峻的帕耳那索斯,
也不追求純潔的繆斯和烈性的珀伽索斯;
看到拉馬科夫拿起筆也不會驚心;
他心安理得。阿裏斯特,因為他不是詩人。
我們不必討論了,我怕你厭煩,
更怕這諷刺筆調叫你難堪。
親愛的朋友,我已經給了你規勸,
休是否能放棄蘆笛,從此默然?……
通盤考慮一一下,隨你自己挑:
出名固然好,安靜才更妙。
致姐姐
你願意嗎,我的密友,
讓我過年輕的詩人
跟你聊一聊天,
帶上被忘卻的豎琴,
長出幻想的翅膀,
離開這所修道院
和這孤寂的地方。
每當夜色幽暗,
便有永恒的安寧
伴隨著陰鬱的沉寂
悄然無聲地籠罩著
這闐無人跡的大地。
我好像離弦的箭
飛到涅瓦河畔,
去擁抱幸福童年的
最親密的夥伴,
猶如柳德米拉的歌手
我願受幻想的引誘,
同到故鄉的家園,
我給你帶來的不是金子
(我是一個窮修士),
我要贈給你一束小詩。
我偷偷走進體息室,
哪怕在筆端浮想聯翩,
啊,最親愛的姐姐,
我跟你將如何見麵?
休一到黃昏時候
都怎麼消磨時間?
你可正在讀盧梭,
還足把讓利斯放在麵前
還是跟快活的漢密爾頓
開心地笑個沒完?
或跟著格雷和湯姆遜
憑借幻想邀遊田野問:
那裏的樹林刮起微風
徐徐地吹入空穀,
婆娑的樹木在耳語,
一條浩浩蕩蕩的瀑布
從山頂直瀉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