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我二爺下葬,這一天人山人海,泥濘的路兩邊是村民,路中間是我們這一姓氏的大家族,各個披麻戴孝走在棺材後麵。
二十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用抬棺木棍駕著厚重的棺材,一步一步的向田地裏走,嘴裏喊著口號,抬棺木棍上放著的棺材搖搖晃晃,眼看著要掉下來似的。
我挽住我爸的手,眼睛到處偷瞄其他人,哭喊的,聊天的,抽煙的,形形色色。
“加把勁啊!還有幾百米就到啦!”管事兒的老頭扯開喉嚨喊著。
“不行啦!不行啦!棺材要歪倒啦!!”
那群抬棺材的小夥子們不知道誰喊了一句,都開始晃神,腳步也不一致,越走越抖,棺材更是搖搖欲墜。
“快上去扶住!!”
我大大伯怒吼一聲,我們一大家子蜂擁而上,硬生生的把厚重的棺材給扶正。
管事兒的老頭喊道:“上去倆體重輕的,扶住棺材。”
我大大伯的目光第一個就先落在我身上:“兵子,你上去扶住去。”
我一米六五的身高也才一百斤左右,盡管不情願,但這個時候隻好咬牙爬了上去,坐在抬棺木上,雙手抱住棺材的一頭。
抱著棺材的時候,我總覺得棺材裏的二爺在敲打棺材,“咚咚咚”的聲音讓我的心髒隨著每一次響動而愈發的跳動。
哢嚓!
一陣炸雷在天空響起,隨之而來的就是傾盆大雨。
這一下子抬棺的年輕小夥子就更費勁了,原本泥濘的道路又滑又有積水,走起來更加艱難。
棺材開始劇烈的晃動,我一個人根本抱不住這幾百斤的棺材,叫喊道:“我抱不住啦!!”
豆大的雨點拍打在我臉上生疼,我又不敢放手,唯恐二爺的棺材會掉下去。
“咋回事?棺材怎麼一邊沉啊?”右邊的小夥子喊道。
確實,棺材開始往右邊傾斜,而且越來越沉,右邊有七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都被壓彎了腰。
管事兒的老頭氣急敗壞的叫喊:“獨眼驢!獨眼驢!給哪呢?!!”
一個又瘸腿又瞎眼的老頭被我們家的人攙扶著跑了過來,他一路幾乎雙腳不挨著地的被架過來。
獨眼驢,全名呂尚坡,早些年是個神棍,後來眼瞎了一個就不幹了,開始打造棺材,我二爺的棺材就是在他那買的。
雖然不幹神棍這個職業了,但他還是有點本事。
獨眼驢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抬眼看著天又看了看我二爺的棺材,暴跳如雷的蹦了起來:“誰他娘的讓兵子上去扶棺的???!”
我大大伯說:“我讓他上去的。”
獨眼驢說:“憨熊!他正月初三生人,純陰的一個娃,你這不是給你家找不痛快嘛,快讓他下來。”
剛說完,我幾個堂哥就把我拽了下來。
此時,棺材搖晃的更厲害了。
獨眼驢揮舞著雙手叫喊著:“停下!先別走的!崔家院的人都跪下!”
我們紛紛跪在了泥水裏。
我大大伯對著棺材咬牙切齒的說:“爹啊爹!咱別鬧了行吧?安安穩穩的下葬吧!”
獨眼驢又喊:“找桃木過來!!”
一個堂哥雙手捧著桃木跑過來遞給獨眼驢。
獨眼驢衝著我二爺的棺材猛地揚手抽打,嘴裏還念叨著:“老不死的!活著的時候都沒見你這麼蹦躂,死了你倒是來勁了!”
棺材被桃木抽打的“啪啪”作響,原本噴上的紅漆被抽打出一條條白色的痕跡。
還別說,獨眼驢這一招真管用,棺材不晃了,雨也不下了,烏雲散去,陽光撒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