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芬是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一個場麵的,人多不說,大部分竟是一些陌生的麵孔,她站在門口猶豫了一會兒,就聽到有人在叫,她尋著聲音看過去,看見過去和她一個車間的阿麗在向她招手,阿麗的周圍站了許多沒見過麵的小夥子。禮堂裏的燈光很亮,筱芬沒有多想就走了過去,格強像筱芬的一條尾巴似的,緊緊地跟在她的後麵。
阿麗見了格強,先是誇張地叫道,筱芬啊,你搞的是地下活動吧。
阿麗是車間裏出名的大喇叭,隻要她一走進車間,她的聲音就能蓋過機器的聲音。
筱芬的臉“騰”地紅了,她急忙用手扯了扯阿麗,說,你就不能小點聲。
阿麗笑了,然後悄悄地對筱芬說,什麼時候開始的,老實交代。
筱芬就把格強叫了過來,說,我們一個院子裏的,鄰居,一塊來玩玩。格強就點著頭,對著阿麗笑笑,像電影裏漢奸的樣子。
阿麗也許是想到了這個畫麵,她忽然一下大笑起來,她的笑聲蓋過了正在響著的錄音機裏發出的音樂聲。筱芬感到許多人的目光一下子轉了過來,她急忙背對了舞池,心裏很不舒服,但是,她知道阿麗就那麼一個人,說她也沒用,況且說她什麼呢?筱芬就這麼無地自容地站了一會兒,心裏升起了要走的想法,看了看格強,格強正一副很愉快的樣子,他完全沒有感到筱芬的不舒服,他正洋溢著一張興奮的臉,在看著那些五彩繽紛的裝飾和那些五花八門的人,真像是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你能感覺到他簡直就覺得眼睛不夠用。筱芬想說的話也就沒有說出來,就想等舞會開始以後,趁亂再走也不遲。
這時阿麗倒是不笑了,她在和旁邊的那些小夥子說話,筱芬在一邊聽了,才感到這叫什麼說話,其實是調情,筱芬大概聽明白這些小夥子是縣車隊的司機和修理工,在這個不大的縣城裏,這幫人屬於見多識廣的人。
阿麗說,你們平時跑什麼地方最多?
一個小夥子就說,跑馬最多。
阿麗就甩了手拍了小夥子一巴掌,說,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小夥子說,那不成了重大發現了。
阿麗說,聽說紫溪山那邊發大水了。
小夥子說,那點水算什麼?淹不著大姐,隻怕是大姐自己淹了自己。
阿麗不饒人的樣子,說,隻怕會淹死你。
筱芬簡直覺得聽不下去,心裏想著世界上怎麼還有如此無聊的人,虧得工會會想得出與縣車隊搞聯誼這樣的點子,握方向盤的人根本就不能找。
筱芬正恨恨地想著,舞會就開始了,也許有個開場白什麼的,但是亂哄哄的,筱芬什麼都沒有聽到,舞曲響了起來,這時格強急匆匆地來到筱芬的身邊,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說,走吧,我們跳舞去。
這時舞池裏還一個人都沒有,筱芬是一個內向的女孩,她從來羞於出頭、冒尖,聽了格強的話,她當然是一動也不動,她故意把臉轉向另一麵,假裝沒有聽到格強的話。格強沒有聽到筱芬的聲音,他以為筱芬答應了,這時他做出了一副舞前的樣子,挺了挺胸,拉了拉衣服,這就伸手去拉筱芬,沒想到筱芬不但沒有把手遞給他,而且把他伸過來的手甩開了,這情景被周圍的那一幫縣車隊的小夥子們看到了,他們像是約好了似的,一陣起哄、打呼哨,舞會沒開始,這邊倒熱鬧了起來,成了全場的中心。
筱芬羞惱得恨不得地上開條縫,仿佛所有的燈光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她不知道她哪來的勇氣,一扭頭衝出了小禮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