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旨。\"帝王的聲音像是淬過冰刃,\"景仁宮所有窗欞釘死,朕與宜修——\"他攥碎掌中玉環,\"死生不複相見。\"
窗外驟起狂風,卷著康熙四十七年的雪片撲進殿內。那頁寫著\"桃仁三錢\"的脈案在風中打了個旋,正落在四阿哥遺落的《長恨歌》上。泛黃紙頁覆蓋著\"天長地久有時盡\",墨跡漸漸被雪水洇成淚痕。
太後撚著佛珠的手忽然頓住,佛頭處掉出顆帶血的乳牙。竹息慌張來報時,她正對著純元畫像咳嗽:\"皇帝去了景仁宮?快......快拿哀家的龍頭杖......\"
\"太後娘娘三思!\"安陵容捧著藥盞盈盈下拜,\"皇上剛查出純元皇後難產真相,此刻怕是......\"她故意打翻湯藥,褐汁潑濕純元畫像,墨跡暈染處竟顯\"宜修弑姐\"血書。
太後踉蹌後退,腕間翡翠鐲撞碎在地。竹息欲扶,卻被安陵容搶先攙住:\"臣妾新製的安神香,最能平心靜氣。\"鎏金香爐青煙嫋嫋,太後渾濁的眼中忽然映出純元身影——那影子正將的毒酒遞給年幼的宜修.
.景仁宮的更漏子時三刻,皇後指尖掠過純元故衣上的金絲牡丹。忽然西窗灌進穿堂風,燭火搖曳間金線豁了口,毒蛇般的繡針紮進食指。血珠滾過袖口補丁處的\"莞\"字,在月色下泛著黑紫幽光。
\"娘娘!剪秋姑姑說皇上往這邊來了!\"繪春撞開殿門,懷裏抱著個紫檀匣子。裏頭裝著給弘暉新縫的虎頭鞋,鞋尖綴著東珠——是當年皇帝圍獵時賞的。
皇後手一抖,金剪戳破虎頭額心的王字。她慌忙將故衣往箱籠裏塞,卻聽外頭傳來蘇培盛尖利的\"皇上駕到\"。雕花門轟然洞開,明黃奏折劈麵砸來,正蓋住虎頭鞋上未幹的血跡。
\"你姐姐待你親如骨肉!\"皇帝掐住她咽喉,龍涎香混著血腥氣噴在她臉上,\"竟在安胎藥裏摻紅花!\"
皇後踉蹌著撞翻妝台,瑪瑙瓔珞散落一地。她從滿地狼藉中摸到個瓷瓶,突然癲笑:\"皇上可認得這個?\"拔開塞子倒出褐黃藥丸,\"姐姐說這安神丸能助孕,臣妾連服三月便再不能生育!\"
皇帝瞳孔驟縮——那瓷瓶底款印著純元的小篆私印。
\"陛下不妨聞聞這味道?\"皇後將藥丸碾碎在掌心,\"肉桂、鹿茸、還有西域曼陀羅,表麵溫補內裏絕嗣的好東西!\"她扯開衣襟,胸口猙獰燙疤扭曲如蛇,\"當年姐姐說u0027妹妹最懂藥理u0027,親手喂我喝下附子湯試毒時,皇上在圍場獵鹿可痛快?\"
鎏金燭台被撞翻,火苗順著純元故衣竄上房梁。皇帝在火光中舉起玉璽:\"太醫令已招供,弘暉夭折那夜...\"
\"那夜太醫院空無一人!\"皇後突然尖叫,翡翠護甲摳進梁柱,\"姐姐胎動傳走所有太醫,我的弘暉在燒紅的炭盆邊抽搐!\"她抓起案上《金剛經》撕得粉碎,\"陛下可知孩子最後喚的是什麼?他喊u0027額娘,燙u0027,可我隻能用雪水給他擦身!\"
皇帝倒退半步,火光映出他袖中半截紅瑪瑙手串——弘暉周歲時抓周抓到的吉物。
\"您說待我生下長子便扶正。\"皇後撫摸著虎頭鞋上的東珠,\"可秋獮歸來,您馬上要娶姐姐當福晉。\"她突然掀開地磚,取出泛黃婚書,\"這上麵蓋著先帝私印!您卻說u0027宜修更宜家室u0027,讓我當側福晉!\"
火舌舔上純元的畫像,融化的金粉滴在皇後手背。她恍若未覺地舉起個錦囊,倒出幹枯的並蒂蓮:\"大婚那夜,姐姐讓我捧著合歡酒跪在喜房外。說u0027妹妹既懂醫理,便嚐嚐這酒可妥帖u0027。\"她腕間浮現青紫脈絡,\"那酒裏摻了雷公藤,臣妾腹痛三日才知已失當母親的權利!\"
皇帝抓起案上鎮紙砸向火堆,飛濺的火星點燃皇後袖口:\"毒婦!你害死純元母子還敢狡辯!\"
房梁轟然斷裂,皇帝抓起聖旨砸向皇後:\"烏拉那拉氏,非死不得出景仁宮!\"
皇後接住聖旨,任掌心被砸出紅痕:\"陛下可曾有一瞬愛過臣妾?\"她將染血的鳳冠擲向火堆,\"還是說所有人在您眼裏,都不過是平衡前朝的棋子?
\"放肆,烏那那拉宜修!\"皇帝暴喝,目眥欲裂。
安陵容立在漫天飛雪中,看太監們用朱漆封死景仁宮門窗。
太後病榻前,竹息顫抖著打開安陵容送的藥盒——裏頭不是人參,而是顆刻著\"暉\"字的乳牙。佛堂深處的金絲楠木棺槨突然炸裂,純元畫像上的血淚浸透整麵宮牆。
三更時分,景仁宮傳出淒厲笑聲。皇後抱著燒焦的虎頭鞋跳舞,鞋裏掉出的麝香粉被北風卷向碎玉軒舊址,那裏正盛開一片血色梅花。安陵容在景陽宮剪斷四阿哥的\"母子結\",明黃絲絛落地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