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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下的漁村,遠觀之下頗為寧靜而安詳,近看卻是另一番景象。
沿著泥土小路步入村內,沿途所見竟多是些殘垣斷壁、荒廢已久的破敗房屋,偶爾見到幾間尚算完好的屋子卻也是門窗緊閉,也不知是住戶出外勞作未至還是外遷不歸。這簡直就是一個人煙寥寥、死氣沉沉的漁村。林馨音越走越感覺奇怪,若非她恰好瞧見附近一間尚有香火繚繞的小型天後廟,她還真會以為是不是被帶到一個廢村。
但這村子的規模粗看下來也不小,隻是那十室九空的潦倒境況,讓人頗感淒涼之餘,又有一種莫名的恐懼感。林馨音此時正跟在蕭琭的後麵,想起他說過這漁村也曾有過數百戶人家,可如今卻僅剩數十戶。那麼,她現在所見到的諸多或倒塌或破爛的房屋說不定也曾住滿了人,但這些住戶卻都那裏去了……?
便在這種胡思亂想的猜疑中,看著前麵那隻管走路的蕭琭背影,林馨音心裏直打鼓。而在此同時,身邊亦傳來了蘇若雲那怯生生的輕聲叫喚。
“音姐姐……”
林馨音一愣,回頭去見到蘇若雲那愈發蒼白的臉色以及哆嗦著的身子,也不知她是被凍的還是被嚇成這樣子。但事到如今,在此停步也不妥,於是林馨音便擠出笑臉給蘇若雲打氣道:“沒事的……或許很快便能見到住人的地方啦!”
她的話音剛落,前麵那頭也不回的蕭琭邊走邊答了一句。
“是的,再走一段路便到了。堅持一會罷,這村子雖然如今住戶少,那卻還是以前那數百戶人家的地盤,難免大了一些。”
“嗯嗯。”林馨音敷衍了幾聲,心中則在暗暗祈禱。
神啊,拜托給我們瞧瞧一些活人吧!這般死靜死靜的實在受不了啦!
真是心想則靈。
前方,塵土飛揚間,一個瘦小的身影飛奔而來。
一陣歡樂的嬉笑聲,緊接而至。
“嘿嘿!”
這是頗為稚嫩的男童聲音,而緊隨其後的,還有另一個女孩的吃力呼喚聲
“小猛……等等我呀!”
“跑快點嘛!”那男孩自顧自地一邊跑著一邊往後回望,他的右手還提著一柄長物,笑喊之間便已奔至林馨音等人之前。
村路狹窄,這一下子,所有人都停下了腳步。
“嗷!”不看路又不知放緩腳步的男孩,頓時便撞在蕭琭身上。
這是一個年約十歲左右,身材瘦弱、眉目清秀的男孩。他吃疼地捂著鼻子,後退幾步,打量了眼前那厚牆一般的蕭琭,不滿地說道:“蕭哥,你擋住我幹嘛?鼻子都給你撞歪了!”
“哎呀呀。”蕭琭略彎下身看著這惡人先告狀的小家夥,抬手捂住腹部,皺眉慘呼:“可憐我的心肝也被你撞到了後背……也罷,就算兩清了!”
“騙小孩呢!”男孩顯然不吃蕭琭這一套,鄙夷過一聲後,側過身看向蕭琭身後的兩位陌生來客,驚奇地喊道:“有外人來啦……咦!”
男孩看過蘇若雲少頃,開口便大呼一聲:“哇,一位好漂亮的姐姐!”跟接著,他將目光移至林馨音,頓時嘴巴張得更大:“又有一位好漂亮的姐姐!”緊接著,他來回掃視過林馨音和蘇若雲,又頗為不解地自言自語道:“可是,兩位姐姐全身怎麼都濕啦!嗯……”
歪著頭沉思過一番,男孩便恍然大悟地喊道:“明白了!兩位姐姐是從水裏冒出來的那個啥……水仙!”
童言無忌,一下子就把現場的所有人都逗笑了。林馨音笑著回應道:“不是,我們都是人……隻是不小心掉到水裏去了而已。”
“哦!”男孩的目光很快便移至林馨音手中所執的孤雲劍,頓時雙眼發亮,興趣點一下子就從陌生人的身份轉到那柄光彩奪人的長劍之上:“咦!姐姐,那是真劍嗎!”
“這個?”林馨音已看到男孩手中拿著的粗糙木劍,心想這孩子大概是首次見到真劍才興奮如斯,便抬手略微舉高了孤雲劍說:“是呀,這是真劍……”
不料她這個舉劍的動作卻如同向未見世麵的孩子拋出一件誘人的玩具。話音未落,那男孩便欣喜若狂地奔到她麵前!
“給我,給我看看哈!”男孩雙眼緊盯林馨音手中的孤雲劍,便欲伸手摸去。
暈!林馨音一時不知所措:那來的孩子這麼熊啊!看他這架勢,幾乎是要把劍搶到自己手裏把玩一通方休!
便在此時,蕭琭趕緊出言解圍:“小猛,這可是削鐵如泥、吹發可斷的真劍!小心你的手哦!”
“又來騙我……”這個被喚作小猛的男孩對蕭琭的話不屑一顧。不過,他手中動作未停,速度倒放慢了一些,似已有些顧忌。當他的手指剛剛觸及孤雲劍鞘,便仿佛碰到一片直刺肌膚的劇烈冰寒,嚇得他猛地縮手之餘,還甚至往後急退一步。呆立過片刻後,他心有餘悸地仔細打量起這看似靜物實則不然的兵刃,隻覺得心頭竟悄然攀上一種莫名的畏懼感,仿佛眼前的長劍正散發著陣陣生人勿近的嚇人氣息。不過,即使麵對這不知底細的凶煞真劍,男孩卻也隻識得驚訝地喊道:“好像真的很厲害的樣子!”
林馨音看到小猛知難而退,便也順勢收好孤雲劍。隻見她舉手投足之間,便將長劍隱於玉臂之後,直如劍舞演畢的謝幕動作。同時,她還不忘強調一下真劍的危險性,以防這好奇心旺盛的熊孩子再度動手:“也還好吧,其實就隻是一把劍而已,但稍不小心也會被割傷啊。小孩子還是別碰的好。”
“知道啦,知道啦!”小猛怏怏地嘟著嘴,打消了奪劍的念頭。他看到林馨音收劍的動作簡潔卻又透著一種行雲流水的舞蹈般美感,頓時又是大奇。隻是,當他也學著裝模作樣地收起手裏的木劍,卻覺得怎麼收怎麼礙手,便滿眼崇拜地看向林馨音:“姐姐!你是劍士嗎?!收劍的動作好好看!”
“哈?不是……”林馨音暗悶:她也就是個曉得半式劍招皮毛的普通人而已,跟劍士的名號簡直差了十萬八千裏。這男孩子想象力怎麼如此豐富?
“嗯,一定是了!”小猛卻幹脆就給林馨音的身份定了調。他又再度看了幾眼林馨音和蘇若雲,一開心便拍起手大喊道:“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劍客俠侶!”
“咦,不對……”小猛剛說完便發覺有什麼地方很不對勁,仔細一琢磨便放低了聲音說道:“可你們卻是兩位姐姐呢……”他著實不知用什麼詞彙來描述眼前人的關係,小腦袋一轉反而陷入了死胡同。
林馨音真是哭笑不得。身旁的蘇若雲噗呲一笑,幹脆便學著小孩子的語氣逗笑著說:“是啦,所以我們隻是姐妹……姐妹~!”
蕭琭見到一行人竟不知不覺被這小鬼頭牽製住腳步,便對其蠱惑道:“林猛大俠!這時候不是應出門行俠仗義的麼?話說剛剛好像還聽到林柔在叫你哩……人呢?”
“她?還在後邊呢……”林猛答話之時,身後又傳來了一個帶著哭腔的女孩聲音。
“嗚……等我呀……”
眾人循聲看去,見到一個小女孩正氣喘籲籲地跑過來。
這是個年紀比林猛還要再小一兩歲的女孩,應就是蕭琭口中所說的林柔。這女孩的臉蛋因盡力奔跑而變得紅彤彤一片,眼角間似有未幹的淚痕,似因跟不上林猛的腳步而焦急慌張所致。她好不容易才跑到林猛身後,緊皺的柳眉方舒展開來,哭臉尚未緩和,嘴角已輕翹而起:“嗚,嗚……追到了!”
“太慢了!”林猛隻管埋怨道:“再這樣的話,我就不跟你玩啦!”
“嗚,不要……”林柔一聽,尚未完全翹起的嘴角立即又沉了下去。
“嘿!”蕭琭實在看不下去了,嚴肅地訓起不懂憐香惜玉的林猛:“村子裏年齡相近的小孩子也就你們兩人,不跟她玩,你跟誰玩?大男兒要懂得照顧小女孩嘛!”
“去……”林猛微微低下頭,嘀咕道:“我去海邊跟鳥玩……”
“小心拉你一頭鳥屎!”蕭琭笑道。
“那她呢?!”林猛指著林柔,不服地抗辯:“她,她……幾年前還會塗我一臉口水!”
林柔的臉一下子紅得宛如滴血,聲音小得像蚊子叫:“嗚……早就不會了……”
“又欺負人。”蕭琭看著這對十分好玩的小璧人,打趣林猛道:“得了便宜還賣乖?待得以後小柔塗別人臉了,後悔死你!”
“誰得便宜啦!鬼才會後悔呢!”林猛根本無法理解蕭琭的意思,隻是惱怒地一蹬腳,便往村外跑去:“我去海灘滑泥馬、練輕功去,哼!”
片刻間,這小男孩便一溜煙跑到了五丈開外。隻是,身後那蕭琭的聲音卻緊跟而去。
“跑慢些!傳說夜黑玩塗橇會摔斷大門牙的……”
“騙人……”林猛的聲音,不甘示弱地傳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