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冉有“送陸鴻漸棲霞寺采茶”五律詩雲:
“采茶非采菜,遠遠上層涯。
布葉春風暖,盈筐白日斜。
舊知山寺路,時宿野人家。
借問王孫草,何時泛碗花。”
他以茶比王孫草,當然這是抬高茶的身價,表示對茶的重視,可是陸羽口雖不言,但心想道:“何不把王孫草改為‘臣民草’或‘人民寶’”?陸羽要使王孫草變為人民寶,讓人人都有好茶可飲。
後來皇甫曾也有詩,詩題“送陸鴻漸山人采茶”,千峰待逋客,香茗複叢生,采擷知深處,煙霞羨獨行。幽期山寺遠,野飯石泉清。寂寂燃燈夜,相思磬一聲。
當陸羽往來於舒城和潤常二州之間考察茶事後,他評定舒城茶與義陽茶甚為接近,而潤州因和常州茶的品質則僅能列為次級。至於地理形勢,以潤州最為突出。潤州舊名丹徒,在秦時因其地有天子氣,使諸衣徒三千磬京峴同坑,以敗其勢,故名其地曰丹徒。又因京峴山在其城東,故亦名曰京口。潤州為隋代所置,那是由於其東臨南有潤浦,故名尋廢,但唐代置之(即今江蘇省鎮江)。此處的勢控長江,著名的金焦兩山對峙江中,為江南的名勝之區。焦山初名譙山。在東漢時,黃巾作亂,有河東人焦光避亂南來,隱棲於此山。他生性沉默孤潔,自稱草茅之人,亂平後,歸隱河東,而後人遂易名譙山為焦山。金山得名在焦山之後。在晉時,淝水之戰,謝玄大破苻堅,把所獲氏族俘虜,都安置於此山之上,遂命名為“獲苻山”。地處大江中,風濤洶湧時,山勢動搖如浮,所以南朝人稱它為“浮玉山”。唐代裴頭陀來此開山建寺,掘地發現黃金,因而又改名金山。名勝有江天寺(即金山寺)、冷泉以及妙高峰等。寺為江南著名古刹,氣勢雄偉,名僧輩出。冷泉之水由平地湧上,清澈甘洌,無論冷飲或煮茶,均屬上品,是天下名泉之一,最為陸羽所賞識。妙高峰為金山的最高處,登臨其頂,可飽覽金山全貌以及長江的美景,亦為陸羽所欣賞流連。
陸羽在開談之際,想要赴湖州旅遊。這句話提醒了皇甫冉。他告訴陸羽,說:“杼山妙喜寺住持——詩僧皎然大師是我的忘年之交,可以介紹。”
當然,陸羽也知道僧皎然其人,雖慕名已久,卻無緣謀麵。此刻他聽到皇甫冉介紹這位德高望重的上人,實屬萬幸,不禁心中大喜,連忙拱手道謝。
陸羽與皇甫兄弟相聚了一段很長的快樂時期,雙方獲益良多,而友誼也愈加深厚。可是陸羽心裏尚有崇高的任務必須完成。同時僧皎然已多次來信促駕,敦請陸羽早日光臨,所以陸羽就向主人婉言告辭,且頻申叨擾謝忱。
皇甫兄弟知道陸羽辭意甚堅,挽留不獲,隻得讓他起程。長亭送別,依依不舍,客請留步,主稱送君千裏,終須一別,盼恕我等不恭,未能遠送了。真所謂“黯然魂銷者,惟別而已矣。”驪歌逐唱,連聲珍重,於是陸羽跨上驢背,主客各自揮手,異口同聲地說了一句“後會有期!”
隻聽到驢蹄得得,踏著旅途疾馳而去,皇甫兄弟看著陸羽的身影在遠處消失。
時在夏去秋來的季節,天氣依然炎熱,陸羽曉行夜宿,一路上經過看不盡的高山流水,走不完的大道小徑,千千萬萬蔚然成林的鬆柏楓竹,以及數不清的縱橫阡陌。沿途風景雖美,他卻因趕路,都無暇欣賞。
過了多日,秋已過半,陸羽到達了丹陽魚竿村口。丹陽位在潤州以南,古時名稱很多:戰國時楚邑曰雲陽,秦漢曰曲阿,梁改蘭陵縣。自唐天寶以來,改稱丹陽縣。陸羽在起程前,曾得皇甫指示,叫他到董氏祠堂暫住,皎然大師會前來探訪,所以陸羽巡赴該處。事出意表,當他到了目的地借宿時,祠中管事聽到來人名叫陸羽,連忙過來招呼,殷勤接待,並且告訴:“昨日有個老僧自稱皎然,前來訪問,從早晨等到中午,又從下午一直等到薄暮,不見駕降臨,因有事不便久候,隻得留下字條,就匆忙地離去。”他說著,隨即把那字條遞給陸羽。
陸羽屈指一算,自己埋怨道:“啊呀!我急趕路程,還是遲到了一天。”接著他展柬細閱,原來是皎然的詩,詩題是:往丹陽尋陸義士不遇。詩曰:“遠客殊未歸,我來幾惆悵。叩關一日不見人,繞屋寒花笑相向,寒花寂寂偏荒阡,柳色蕭蕭愁暮蟬。行人無數不相識,獨立雲腸古驛邊。風翅山中思本寺,魚竿村口望歸船。歸船不見見寒煙,離心遠水共悠然。他日相期哪可定,開僧著處即經年。”
在詩的下麵,另有一行附啟,略謂:“造訪不遇,殊感悵惘,尊駕有便,盼降臨杼山,當拂幾以待。臨楮匆促,不心歡言。”
從這首詩和附啟的內容看來,皎然對陸羽極為傾慕。他不但是專程來的,而且誠心誠意地在董氏祠堂等候了一天,又出去到魚竿村口的渡頭,翹首佇立,以待歸船,隻見來來去去的陌生人,卻不見陸羽,其望眼欲穿的焦急情形,可想而知。到了下午,他再回到原處等候,直至傍晚,未見陸羽到來,終於留下詩柬,悵惆失望而去。
皎然與陸羽原是神交,素未謀麵,隻是因皇甫冉昆仲馳函邀為介紹,而他竟然如此熱情,遠道專程前來丹陽探望,這一份友誼實屬難能可貴,無怪陸羽深受感動,而必須要速赴杼山,親自登妙喜寺拜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