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惠蓮沉著臉聽著閨女的哭訴,越聽越惱火,越聽越生氣。在閨女斷斷續續前言不搭後語的訴說中,一個與自己印象中截然相反的閨女女婿形象,逐漸清晰地呈現在自己眼前。根據大米的描述,許惠蓮已經大體上把準了這個女婿的脈:又懶又饞,不疼人,不講理,還不開竅。老話兒說死牛蹄子不分丫兒,指的就是祁沐陽這樣的人。
祁沐陽就是老木。老木是大米給他起的外號。
原來老木跟大米正式相處前,兩人也曾見過一麵。當時大米和老木等七八個年輕教師被各自的學校派出去參加鎮政府召開的團代會,年輕人好湊熱鬧,散會後,幾個學校的年輕教師自發湊在一起,上飯店聚了次餐。飯桌上,年輕人們紛紛高談闊論,唯恐顯得自己比別人知道的少些,就隻有一個人,從頭到尾,說了不到兩句半,因為還有一句不能稱其為完整的一句話,隻是簡單的一聲:“啊。”當時大米都不稀罕用正眼去看那個“兩句半”,隻拿眼角的餘光掃了一下。人家都談笑風生的,隻有他悶聲不響呆坐在那裏,活似個啞巴。你話再少,也不能少到這種程度吧,真是的,這就是個傻子。
這次飯後,忽然就有好幾撥人來做媒,給大米介紹的都是臨近中學一個叫祁沐陽的年輕男教師。大米參加工作還不到一年,認識的人不多,自然也不認識這個祁沐陽,就悄悄向本單位一名年輕女同事陶琳打聽祁沐陽的情況。陶琳說:人家都叫祁沐陽是“老參”,還說,誰跟了祁沐陽,誰就是挖著老參了。
老參?大米不由得感了興趣,鬧了半天這還是塊寶唄。陶琳說,咱學校和祁沐陽的學校是兄弟單位,祁沐陽經常來這裏開會,下次他來了我指給你看。話剛說完,陶琳就想起了什麼似的,忽然就笑得打跌。大米莫名其妙,她這是犯什麼毛病了?好好地笑什麼笑?等到陶琳笑夠了,才跟大米說,其實你認識祁沐陽,咱們上次還在一起吃過飯。就是團代會後,咱們八個湊的飯局,你、我還有六個男的,六個裏麵那個話最少的,就是他,你當時還偷偷笑話人家是個傻子唻。
什麼?!大米連嚇帶驚,心頓時涼了半截兒,打死她也不能嫁給那根老參呀。什麼老參,分明是根木頭。大米跟陶琳玩笑說:“別叫祁沐陽‘老參’了,他名字裏帶個‘沐’,就叫老木算了,諧音嘛……”
想不到繞來繞去,大米到底還是沒有繞開老木這根“老參”,終於把他挖到手了。挖到手是挖到手了,就是燒得不輕啊。
哎,閨女這算是瞎了命了。許惠蓮不由得歎了口氣。生就的骨頭長就的肉,指望著讓老木改改那又懶又饞不疼人不講理的脾氣,八成不可能,起碼近些年是改不過來了,以後怎麼樣,就隻能看大米的命了。許惠蓮半是祈禱半是樂觀地想,好命說不定能妨好了唻。
老木和大米剛交往的時候,她對這個未來的女婿雖說不上有多符心,但總體上還是挺滿意的。許惠蓮還記得老木第一次來家裏的時候,自己乍一看過去,隱約就覺得這個小青年不知道哪裏不討喜:模樣頂多算個一般人兒,小瘦臉兒上還戴個大寬邊兒眼鏡,一看就是書呆子氣十足。個子呢,也就一米七多點兒,又瘦得跟個麻杆兒似的。許惠蓮當時也說不上看他哪裏不順眼,現在聽大米一說,心裏才算明白,自己看不順眼的就是他一臉的古板不開竅相兒。可惜自己當時不摸底兒,還在心裏思忖,男的嘛,長得醜俊的關係不大,能看過眼兒去就行,要緊的,是為人處世識大體、有分寸、知好歹,最要緊的,還是得拿著自家閨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