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利安德爾很有說謊哄人的天賦,他那段半真半假的故事,很好地說服了同行的兩人,發生相當大的態度變化,特別是那一個生長在神殿,經曆單純的神官,對此深信不疑,但也帶來一種後遺症,看艾莉西亞的眼神總是有些不對勁,又是熱切又是愧疚,時不時還會無緣故地泛起晶瑩淚光,喃喃念著:“原來大人遭受了這麼悲慘的過去,難怪性子有些古怪……”
這種沒由來的同情與憐憫,很讓艾莉西亞感覺不習慣,總覺得被盯久都會冒出雞皮疙瘩一樣,渾身不自在,害得艾莉西亞不止一次地對利安德爾表明,“我不喜歡神官,哭哭啼啼的眼睛,很討厭。”
“單純善良,情感豐富容易感動,挺好啊,很好騙。”利安德爾安撫地笑了笑,然後慢慢地把當前局勢分析給她聽,“神官聖光對妖魔傷害很大,有他在就多一個強力打手,還有突然按在你身上的勇者頭銜,暫時還沒找到解決辦法,而且神殿的勢力也不小,等離開這裏,總歸要被他們監視,趕走一個總還有第二個,還不如放個傻乎乎好騙一點的。”
這種人情事故的事情,艾莉西亞不太懂,雖然覺得利安德爾說得挺有道理,但還是會本能地覺得不大舒服,很難說清楚究竟是因為不能趕走拉斐爾,還是對利安德爾陰暗的心思感覺到不適應,一邊想著,一邊不由地皺起了眉頭。
“本來就不聰明,又忘了這麼多事情,就快笨成木頭了,這種動腦的事情就不用你想了,趕緊吃好喝好,等有事的時候,才能拎刀子上去捅人。”表麵看的時候,利安德爾就是一個溫暖陽光的開朗少年,目前也隻有艾莉西亞才能看到,這人其實就是一個腹黑毒舌的刻薄小人,從來不會忌憚用惡毒的角度來揣測周圍人的心思。
這人性格有點陰暗啊,不過並不會讓人覺得突兀和討厭,反而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因為是利安德爾,所以無論什麼樣都可以,然後自然地接受了這個表裏不一的利安德爾,或許從原則上來說,兩個都不是什麼好人,艾莉西亞忽然地生出了這種想法。
戰狼工會的營地就設置在界河最邊緣,這一片偏僻地方也是被妖魔禍害最輕的地方,越離開邊境往內陸走,越能感覺到戰火侵襲之後的荒涼,殘垣斷壁,人跡滅絕,所能剩下的就隻有綠葉紫花的魔食草,鋪天蓋地地生長開,綠得深沉凝重,紫得驚心動魄,迅速地擠占了所有泥土大地,再不肯讓出半點空隙給旁的植物,也隻有那些根深葉茂的大樹才能勉強佇立,繼續苟延殘喘的生機,正同人類一樣。
當初在江東界黑幫村子看到的時候,艾莉西亞就看過這魔食草頑強的生命力,到處都能生長的侵略性,不過當時草原的麵積還不算大,又有其他事情吸引著注意力,在拉斐爾一長串的介紹中,艾莉西亞光隻記得這東西是有毒的,不過對她好像沒什麼作用。等到紅石界,走出隱蔽的基地,走到這一馬平川的開闊地帶,所有視線可及的地方,所能見到的都是這盎然蒼翠的小草,再看不到大地原本的顏色,那種震撼感覺是無法用言語來表達的。
“這一批魔食草規模已經成形,就算是人類能夠奪回這一界,起碼也要幾十年的功夫,才能慢慢恢複過來,而且又不是什麼戰略要地,這樣的失地收複起來——代價太大。”利安德爾說著,隨手摘下一株草放在手心裏看,那草生得早,已經開始結出青澀果子,小小的一串垂在草葉下,玲瓏可愛,但卻讓人看的心寒,人類已經無法阻止魔食草的生長蔓延了。
越往草原深處走,魔食草毒素越濃烈,在這幾人中,艾莉西亞就像妖魔一樣,絲毫不怕這氣息,利安德爾也有他自己的辦法並不怕,唯一讓人擔心的就是黑子了,這大個還是屬於正常普通人範疇,並不能適應這種被魔食草改變過的混亂環境,時常會覺得頭昏胸悶,渾身發軟,隻有等定時讓拉斐爾為他施展聖驅除滲入體內的魔氣,才能保證這個大個的身體健康。
這大概就是人類在收複被妖魔占領失地時候,將會遭遇到的最大艱難,因為絕大多數的人類戰士都像是黑子一樣,不能抵抗魔食草地毒素侵蝕,在這樣惡劣的作戰環境中,人類的處境是處在絕對的劣勢中。
紅石界是個繁榮大界,離開邊界的第二天,就能到達最近的居住區,然後從那裏開始一直到內陸最深處,密密麻麻地分布個無數大小城鎮,應該是車水馬龍,熱鬧非凡的一路——原本應該是這樣。但艾莉西亞他們這一路經過的數個城鎮中,所殘留下來的都是一片荒蕪的空城,遭受戰火的破損建築,腐爛的殘缺肢體,到處都是妖魔肆虐過的痕跡,然後被掩蓋在蔥鬱綠草之下,沒有看見過任何的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