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1 / 1)

爺爺彎腰取出蛇蛻,卻沒有直接交給我,而是放到了堤堰的一塊石板上,然後返身回來,繼續往坑裏填著土。

見我走過去,爺爺說:“柴達木,你先不要動它,用陽光曬一曬,也好除去上麵的陰氣。”

這名字我很陌生,聽上去有些別扭,但我還是乖順地返身走了回來。

奶奶隻是遠遠瞅著空空的蛇皮發呆,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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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土坑填平後,奶奶又命令爺爺搬來了幾塊大石頭,壓在了上頭,看上去就像一個石壘的小墳丘。

奶奶朝著天上的太陽吸了幾口氣,然後就圍著那個“小墳丘”慢悠悠轉了起來,左三圈,右三圈,邊轉邊不停地嘟嘟囔囔著,也不知道說了些啥,偶爾還朝著上頭吐一口唾沫。

臨走的時候,我小心翼翼地把蛇蛻折疊起來,裝進了衣兜裏,跟在爺爺身後,去水塘洗澡去了。

奶奶一個人回了村子,從背影上她無精打采,像是丟了半個魂似的,我就納了,奶奶是因為沒有找到孫子的屍骨感到遺憾嗎?她心裏究竟是怎麼想的,難道回來一個活著的孫子,還不及一堆死去的腐骨?

我心裏有些亂,七上八下不是個滋味兒。

想不到爺爺帶我去洗澡的地方,竟是北嶺的水塘,也就是狼爹淹死的那個地方。

看著平靜的水麵,讓我想起了前天夜裏那傷心的一幕,恍惚中又看到狼爹的冰涼的屍首在飄蕩,禁不住淚流滿麵。

爺爺見我站在水塘邊流眼淚,就問我:“柴達木,你哭啥?”

我抹一把淚水,不敢告訴他實情,隻得搪塞道:“也不知道怎麼了,一見到這麼大的水庫,我就想哭,眼淚就止不住。”

爺爺說:“孩子,那是因為你常年住在山上的緣故,天天麵對著的是土灰色的山,這水麵像鏡子,陽光照在上頭,肯定耀眼,沒事,以後見多了,也就平常了。”

見我呆著沒動靜,爺爺就問:“你會不會遊泳?”

我說:“會一點點,隻是在山澗裏遊過,那裏水淺。”

爺爺說:“那就沒事,你把衣服都脫光了,泡一泡,我在邊上瞅著,順便抽一袋煙,等泡好了,我再幫你搓搓身上的髒東西。”

我說:“爺爺你抽煙去吧,我自己洗就行了。”

爺爺笑笑,說:“是不是害羞?你還是個毛孩子呢,再說了,爺爺也是個男人。”

我說:“在山裏呆久了,從來沒在外人跟前光過身子……”

“那好,我去那邊的樹蔭下抽煙,你慢慢洗吧,可要記住了,一定不要到深水裏去。”爺爺說著,握著煙袋杆子,朝著北麵的一棵大柳樹下走去。

見爺爺坐下來抽起了煙,我就把身上的髒衣服一件件脫了下來,光溜溜走進了水裏。

一步步試探著往裏走,直到水沒過了胸膛,我才停下來,撩起水花,搓洗起來。

正洗著,我突然看到身邊的水晃悠悠動了起來,一圈圈蕩起了波紋,腳下就開始站不穩,像是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往裏吸著。

我腳心扒住滑滑的淤泥,用力挺直身子,打眼往幽藍的水下望去,這才看到,原來是一條長長的怪魚圍著我轉來轉去。

草泥馬,不就一條魚嘛,你能把我一個大活人怎麼樣?更何況我還是一個野狼喂大的孩子,看我不把你給活捉了,拿回家燉著吃,讓你在我眼前逞威風。

這樣想著,我就彎腰潛下水,伸手摸索起來。

可摸了很大一會兒,啥也沒摸到,隻得鑽出水麵,一連吸了好幾口氣,再次鑽進了水裏,往前遊動了一陣子,不等我穩住,就覺得後背被一個巨大的巴掌猛擊了一下。

就像一片輕飄飄的樹葉,我被打出了水麵,脊背上一陣火辣辣的痛。

我靠,這魚該有多大呀,竟然有這麼大的力氣,看樣子還真不是個善茬。不行,硬拚怕不是它的對手……

正在琢磨著,那魚竟然主動朝我這邊遊了過來,貼在我身下一陣擦動。

這一次,我膽怯了,明顯感覺到魚鱗像蒲葉那麼大,並且很鋒利,估摸著我背上已經是傷痕累累了。

不行,看架勢我是絕對打不過它的,必須趕緊逃離。

可就在我剛剛轉身,劃動雙臂想逃離的時候,那怪魚嘩啦一個轉身,蜷起身子,團團將我困住,並且越收越緊,直接把我箍在了裏麵,幾乎把我的肉身給擠扁了,五髒六腑直往外鑽。

我拚著命地掙脫,可無濟於事,我急中生智,高高舉起了手,狂亂搖擺著。

可旋即間,那魚扯著我,往深水遊去,一陣暈眩襲來,我沒了知覺。

等醒過來後,我發現自己正倒掛在爺爺的肩膀上,嘴裏還在稀稀拉拉往外流著水。

我含含混混叫了聲爺爺,接著就猛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