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硯的瞳孔驟然緊縮,喉間發出破碎的嘶吼。
那具頂著母親麵容的腐屍正將青銅枝蔓插入地麵,密密麻麻的根係如同血管般向四周蔓延。
傅九卿突然拽住他的後領向後疾退,三根青銅枝擦著耳際釘入石壁,濺起的碎石在江硯臉上劃出血痕。
\"閉眼!\"傅九卿厲喝一聲,右手五指插入自己胸口。
暗金色咒文突然活過來,順著他的血管湧向指尖,凝成五道腥紅血線。
江硯的睫毛剛顫了顫,就感覺溫熱血珠濺在眼皮上。
耳畔傳來皮肉撕裂的聲響,像是有人徒手扯斷了浸水的麻繩。
等他再睜眼時,十八具腐屍已被血線絞成碎塊,青銅鎖鏈在血泊中冒著青煙。
\"這是巫覡禁地的迎客禮。\"傅九卿鬆開五指,血線如蛇歸巢般縮回傷口,\"喜歡麼?\"
江硯的喉結滾動,死死盯著傅九卿胸口蠕動的咒文。
那些暗金紋路正貪婪吞噬著血跡,將翻卷的皮肉重新縫合。
他突然想起兒時見過的儺戲——被肢解的神偶在鼓聲中重生,與眼前景象詭異地重合。
\"你到底是......\"
話未說完,腕間突然傳來灼痛。
江硯低頭看去,原本被玉墜劃破的傷口正滲出青黑色黏液,在皮膚上蜿蜒出與傅九卿胸口相似的咒文。
那些符文仿佛活物,每延伸一寸都帶來萬蟻噬心的劇痛。
傅九卿突然掐住他的手腕,舌尖舔過發黑的傷口:\"同命蠱發作起來可比這個疼百倍。
\"他沾血的指尖在江硯掌心畫了個扭曲的符號,\"現在你我血契相連,子時前找不到解咒的巫器......\"
地麵突然劇烈震動,打斷了他的話。
被絞碎的屍塊正在血泊中蠕動重組,青銅枝蔓從地底刺出,將兩人困在方寸之地。江硯看到母親的腐屍正在根係間穿行,碎花襖上開滿青銅色的屍斑。
\"往生路在東南。\"傅九卿突然扯開衣襟,露出心口嵌著的青銅羅盤。
指針在屍氣中瘋狂旋轉,最終定格在刻著\"血沼\"的卦位。
江硯還未來得及質疑,就被拽著躍入突然裂開的地縫。
失重感襲來的瞬間,他聽到頭頂傳來母親的嗚咽,那聲音混著青銅枝蔓的生長聲,像是千萬把鏽刀刮過耳膜。
下墜持續了整整三息,直到腐臭味被腥甜的血氣取代。
江硯重重摔進及膝深的血沼,粘稠的液體裹住四肢,耳邊響起此起彼伏的竊笑。
他掙紮著抬頭,看見漂浮的屍骸提著燈籠,照亮了這座地下鬼市。
\"三根肋骨換條船。\"掛著人皮燈籠的船夫咧開嘴,蛆蟲從牙縫簌簌掉落,\"或者......\"渾濁的眼珠轉向江硯,\"這小子的心尖血。\"
傅九卿的指尖已經抵上自己肋間,江硯卻突然暴起,沾滿血沼的手掌拍向船夫麵門:\"換你祖宗!\"
掌心尚未愈合的咒文突然發燙,船夫發出淒厲的尖嘯,燈籠裏飄出張焦黑的符紙。
血沼突然沸騰,無數白骨手臂破水而出。
傅九卿咒罵著扯過江硯,將他按在浮屍拚成的渡船上。
船頭的剝皮猴發出嬰兒般的啼哭,撐著人腿骨做的長篙疾馳。
\"你找死嗎?\"傅九卿的指甲陷進江硯肩頭,\"知道剛才那是什麼符?\"
\"招魂幡的邊角料。\"江硯甩開他的手,盯著掌心逐漸淡去的咒文,\"我娘教過,這種陰符最怕......\"
渡船突然傾斜,血浪中升起巨大的青銅鼎。
鼎身纏滿鎖鏈,每根鏈子上都拴著具風幹的巫覡屍骸。
江硯看到鼎耳上刻著熟悉的碎花紋樣——和母親臨終前繡的帕子如出一轍。
\"跳鼎!\"傅九卿突然攬住他的腰,\"子時到了。\"
江硯剛要掙紮,腕間咒文突然灼如烙鐵。血沼開始倒灌,那些漂浮的白骨正在重組成人形。
他最後瞥見母親的腐屍立在鼎沿,碎花襖被青銅汁浸透,嘴角咧到耳根。
墜入鼎內的瞬間,江硯聽到此起彼伏的鈴響。
九十九盞青銅燈次第亮起,照出鼎壁上密密麻麻的預言圖——每一幅都是傅九卿將利器刺入他心口的畫麵。
\"歡迎來到往生鼎。\"傅九卿的吐息拂過他後頸,\"這些預言有個規律\"冰涼的手指劃過最後一幅壁畫,畫麵裏江硯的心口綻開青銅花,\"越是抗拒,死得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