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賜看她這模樣,卻是兀自笑起來,說:“你到底是關心我。”
“從前就與你說過,莫說這等毒誓。你卻不曾聽了?”她蹙了眉責備他。
他卻像是個孩子蹦躂幾步,嘿嘿笑著回答:“隻要娘子不惱我,信我。哪怕讓我立刻身死於此,也無憾。”
“又胡說。”陳秋娘朗聲喝道,板著臉甚為不悅。
他隻嘿嘿地笑,爾後忽然正色道:“不曾胡說。方才想到雲兒惱我,不信我。我便是生不如死。”
“哼,既知我生氣,卻又遮遮掩掩,不坦誠相待。還說什麼我不信你?”陳秋娘朗聲數落,語氣神色雖像是生氣,卻從內裏不曾有絲毫的冷漠。
“坦誠相待啊!”張賜斷章取義摸著下巴,故作深沉思考狀,點點頭說,“你已十五,是該考慮一下了。”
陳秋娘自知他所言為床笫之事,又羞又怒,轉身就走,丟下一句:“圓潤離開。”
“哎,娘子,我有認真在考慮你的建議。”張賜一邊喊,一邊跟上來。
陳秋娘大步往崗子上去,一刻也不停,腳步踩得特別狠,心裏是對自己深深的無力與鄙夷:自己從前遇事冷靜,總是快刀斬亂麻,斷然不會有今日這般拖泥帶水自欺欺人。
她兀自想著,卻不料張賜快步上前攔住她,喊:“娘子。”
“何事?”她抬眸問。
“我背著你。”他特別認真地說。
“為何?”她問,不明白這男人這神叨叨的舉動哪裏來的。
“就是想背你,我們回家。”他說,然後轉身站到她麵前,彎下了腰,拍了拍背,說,“來,雲兒,到我背上來。”
陳秋娘瞧著眼前的張賜,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來。他卻在催促快些。她挪了挪步,伏到他背上,聞著他好聞的氣息,兀自流了淚。張賜卻是背著他在林間行走,林深樹密。他顧及她的安危,常常繞行,將一身盛裝掛破了不少。
陳秋娘伏在他的背上,沒有說話,他亦沒有說話,隻執著地往前走。深山之中,連獵人都鮮少造訪,便沒有所謂的路。隻不過,大自然鬼斧神工,陰陽之氣流動,分出草木茂密與否。張賜背著陳秋娘挑了草木稀疏的地方,迂回前進。
過了杜鵑林,下崗子時,陳秋娘還是在他耳邊說:“你放我下了,我自己走。”
“不要。我要被你回家。”他說。
“你讓我走一段可好?這般背著我走半日,卻也不是個事。”陳秋娘跟張賜商量。
“不要。”他拒絕,語氣篤定。
陳秋娘也不想真讓他背到那山洞處,就開始掙紮,說:“不放我下來,我就拉著這棵樹不走了。”她說著就伸手拉著旁邊一顆臂膀粗的樹掙紮。張賜很無奈,將她放下來,很是遺憾地說:“哎,你就不能讓我體驗一下古人的質樸麼?”
“什麼古人的質樸?”陳秋娘理了理衣衫,捶了一下發麻的腿。
“我聽人說,茹毛飲血時,若是看上了哪個姑娘,敲暈扛回自己所住的山洞,兩人就結為夫妻,結婚生子了。”張賜笑著說。
陳秋娘也聽過這個說法,說那就是最早的婚姻。所以兩人在一起,叫結婚,很可能最初是叫“擊昏”。她站起身來,問:“難不成你還想把我打暈?”
“哪能呢。”張賜連連搖頭,說,“就這幾日,讓你風餐露宿,為我擔心,我都心疼得緊。還能對你下狠手麼?”